色影无忌:最初开始拍照时一般拍什么?摄影上启蒙你的摄影大师有哪些,比较偏爱怎样的摄影作品?
廖伟棠:最初拍的照片,我只保留了一张,拍的是两个卖米老妇人和她们身后的小汽车之间形成的空白倒三角形,从这里开始我一直关心摄影中空白与虚无的部分。启蒙和影响我最大的摄影家是罗伯特.弗兰克和约瑟夫.寇德卡,我一直偏爱在纪实中保持疏离、并通向博大无形的摄影作品。
色影无忌:相对而言,我觉得约瑟夫.寇德卡可能更有诗人气质一些,这大概和他长期自我放逐式的离群索居有关,他早期的一些作品,一棵树,一个人,一片光,拍摄对象完全被他以一种冥想式的影像孤立起来了。 其实这是很矛盾,内心敏感细腻的人拍出的东西容易情绪化,个人化,很难达到博大的境界。
廖伟棠:对于大师并不矛盾,你看寇德卡后期作品《CHAOS》,非常博大。这个转换也来自于在世界上的放逐和历练。而不是逃避,现在中国的诗人或有诗人气质的摄影师,选择的大多是逃避。
色影无忌:你逃避过么?或者你逃避过,摄影把你拽回来了?
廖伟棠:年轻的时候,我们都逃避过。拽我回来的是现实本身。
色影无忌:从什么时候对摄影开始有了一个自觉地意识?你拍摄上的“刺点”是什么,什么是你想要捕捉的对象?
廖伟棠:从2001年到北京生活开始自觉思考和实验摄影。我的“刺点”主要来自:人在刹那流露的诗意,也许是丑陋和残酷的诗意,以及现实景物中骤然出现的不实在感。这些也就是我想捕捉的对象。
色影无忌:什么叫丑陋和残酷的诗意?是指精神层面与现实之间的冲突么?
廖伟棠:现实的丑陋和残酷都有其深刻内涵,去思索它的过程是有诗意的,这是波特莱尔和布莱希特式的诗意,甚至是杜甫的诗意。
色影无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你说的这几个人好像在人生的不同时期都经历过长期的漂泊和流亡……
廖伟棠:不是巧合的,一个“不合时宜”者,只能选择精神和现实上的流亡。
色影无忌:我之前采访过一些摄影师,有些喜欢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重复地行走拍摄,有些喜欢“走出去”,去陌生的环境里寻找刺激。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廖伟棠:我还是属于后一种,在陌生的环境中寻找我自身中那个陌生的我。
色影无忌:你的意思是,摄影在挖掘你自己都未意识的到另一个自我?
廖伟棠:是的,这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