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那个120岁的老人,她来自喀什乡下,她的第五个儿子坐在身边,他已75岁了。老人扎两条很粗的花白辫子,保持着仿佛一百年前的装束,她微仰着头,冷漠的看着我,眼中空无一物,这使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力量,使人想到印第安老祖母,像《通往阴雨山的道路》里写的老祖母,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暮色中在经过一片僻静地时,我发现了那匹老马,它的头埋在荒草里,吃草,吃的很慢。走近时,它慢慢转过头,看我。它巨大乌黑的眼睛注视着我,我顿时感到这心灵那样触及到我,使我一下看到整个这些人的命运。
梦中,看到一幢废弃的旅馆。
出现一个孩子,示意让我跟随他。我们走上几层电梯,穿过昏暗的走廊,孩子打开一间房门,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大床,孩子说,我们就睡在这里,夜里他会叫醒我,带我出去看看。
半夜里,孩子唤醒我,教我跟随他。
我们走到街上,黑暗中有黑黢黢的人影穿行。
“你看那边!”孩子说。
我顺着孩子的指向看到一座山坡,上面布满无数火山口一样的东西,不停的涌动着暗红的熔岩,整个山在四处冒烟,不停的震动发出隐隐的轰隆声,我感觉到那些东西随时都会喷发,这座山将爆裂。山上、路上有许多人影不停地晃过。
“你看那些房子,你要到那些房子里去看!”孩子又说。
这是我才发现山坡上有无数间黑乎乎的房子,它们随时会随着岩浆的喷发而毁灭……
我非常焦急和恐惧,转身寻找那个孩子,他却不见了。在巨大的紧张中我醒过来。
黄昏,我走在山下的斜向下的小路上,远处东部山谷中传来齐豫的歌声。
我的心里忽然盈了感动。
多云的垂垂暮色中,初秋的晚风升起,带来几片翻飞的落叶。
铁路旁的坡地上,坐着一些沉默的人,铁轨边,巡道员从远处驱赶着孩子。
夕阳中的雅山,又扬起孩子的欢笑,火车汽笛的长鸣。粗狂的风吹起,卷起一阵尘土,飘向城市。
拍了半天灰头土脸的孩子,我看到贫穷,看到快乐,看到冷峻的脸,看到纯净的笑,看到有个巨大的幽魂在这里徘徊,还看到自己的忧郁。
写于2006——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