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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林:喜悦的另一面是悲心

色影无忌
海杰
jack
2011-01-27

       我是一个喜欢独自游荡的人。常有人问:你去哪儿?我说:我不去哪儿,只是到处看看。
       在许多不同的清晨、正午和黄昏,我走在不同的地方,用相机记录那时、那地的人、事物、感受。
       冬天将尽的时候,在乌拉泊的旷野上,我认识了一个叫阿力玛斯的孩子。阿力马斯正率领三个伙伴四处撒野。
       我给他们拍了些照片,然后,他们捉对儿在雪地上摔跤,然后呼叫着狂奔而去。
       远远的,我跟他们再见。我看到他们一边招手,一边把帽子扔向天空。
       我独自走在乌拉泊的高岗与沟壑之间。在乌拉泊独特的风和阳光中默默穿行。它们把这些孩子的影像刻在我的心里。

 

——摘自田林《雅玛里克山的孩子们》

 

       我出没在乌鲁木齐大雾弥漫的冬天。我付出胶卷,药水,相纸和时间,还有对这个冰冷世界的热情,得到的,是对世界的感悟,还有对那些人,那些事物的回忆。 

       雅山遇到的那些人,使我觉知到生命中微妙的虚与实,它的真实,它的脆弱,它的飘忽……

 

——摘自田林《摄影札记》

 

       看惯了一些文艺电影,影片里那些小孩子常常飞奔或者萦绕在破旧的铁路附近,那样的生活大致是我们所理解的凌乱:无所事事、无休无止、萧条却极度张扬。如果我们把这种对于影视的好奇转移到新疆摄影师田林的专题作品《雅玛里克》中,我们会意外地感受到残酷,这种残酷来得自然,未经修饰。

       雅玛里克山的孩子们和大人们,田林将他们以及作为摄影师的自己称为“盲流”,这个词让他的作品有了迷雾一样的气质,他可以在散乱的交错中寻找生命的事实。

       每个摄影师都有必要为自己负责,为自己的内心负责。田林说:“如果能拍下去,就拍着走着,已经很好了”,这或许是他完成自我训练的一个最好的方式,正如玛格南表达奖获得者、印度摄影师Sohrab Hura说的那样:“我希望照片扮演一个时间长廊的角色,其中贯穿着我对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和每一个事物的热爱,最重要的是,我想让它毫无妥协地、完整地表达随着时间而改变的我自己。”

       我们斟酌已久,并将陆续推出的“发现新疆”系列影展首先选择田林,也是基于那些被遗忘和忽略的优秀摄影师,让他们能抖抖身上的浮尘,在某个低头不语的时刻,抬头看见阳光。

 

摄影师田林

 

  因为距离不远,所以时常去

 

 


       色影无忌:雅玛里克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田林:雅玛里克,蒙古语意为“山羊之家”,是自东向西北俯瞰乌鲁木齐的山脉。是盲流的落脚点,后来汇聚成有二万多人的棚户区。

 

       色影无忌: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田林:当我的店铺关门,也成为一个盲流时,我带着相机开始漫游,那些荒凉的山头吸引我,我就走进那些山谷,看到大片※※※的坟茔,看到山坡上那些另类的居民,非常陌生,孩子们很野,跟我小时候一样。就开始往那儿去。

 

田林作品《雅玛里克》

 

       色影无忌:拍摄这个专题之前,你都拍些什么?
       田林:之前,我开过摄影店,在城市里的外来人口聚居区,给人拍些生活照、寸照之类。

 

       色影无忌:这个专题从什么时候开始拍?现在还在拍吗?
       田林:从2005年开始,一直在拍,但现在已拆得差不多了。

 

       色影无忌:那个地方拆了准备做什么?那些人被安置到哪里去?

        田林:那个地方拆了之后,政府打算在那里植树,打造一个和城市相配的森林公园。一部分建成别墅区。那次事件之后,政府提高了拆迁补偿,一部分人一年后可以领到安居楼,那些没有自己房屋的人就散落到城市其它的棚户区。

 

田林作品《雅玛里克》

 

       色影无忌:你每年什么时间去雅玛里克多一些?
       田林:因为距离不远,所以时常去,不论春夏秋冬,并没有时间性。

 

他们就像野生的草,随风狂舞,渐渐长大,又变得沉默




       色影无忌:你拍了不少的雅玛里克的小孩子,他们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田林:他们就像野生的草,随风狂舞,渐渐长大,又变得沉默。

 

田林作品《雅玛里克》。“他们就像野生的草,随风狂舞,渐渐长大,又变得沉默。”

 

       色影无忌:在你拍雅玛里克的人群和不拍这些人群的时候,你的感受分别是什么样的?
      
田林:山上和山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简朴清澈,一个红尘滚滚。在拍摄过程中我对许多东西看得更清晰了。许多时候我们不明白什么是欲望,什么是真正需要的。

 

       色影无忌:你在日记里说“我遇到很多‘值得记录’的人,然而我却无法把镜头对准他们”,这些“值得记录”的人是什么人?
      
田林:比如说有一些经历曲折甚至有传奇色彩但境遇却极惨淡的人,一些气质令人惊讶却目无光芒直视你的孩子,一些面容高贵却沉默忧愁的母亲。

 

田林作品《雅玛里克》

 


       色影无忌:有一张照片,两个妇女望着对面的城市,让人印象深刻。这个距离中间隔的是什么?她们能到对面的城市去吗?
      
田林:实际上那是两个维族女孩,小学没上完就都辍学了。她俩是邻居和朋友,傍晚在墙头看风景、聊天。这是棚户区的较高处,往下不远有一条铁路,把城市和棚户区正好隔开了。城市近在咫尺,十分钟就可以走到山下的马路上。马路边有巨大的广告牌把山坡遮挡着,美女、沙发、手机、轮胎、童装……仿佛一张硕大的遮羞布。

 

       色影无忌:你拍的专题里,那些少年异常的彪悍与快乐,完全不是旅游者们镜头里的苦难神情。
      
田林:他们是孩子,是维※※族孩子,这就是他们,象野生的花朵,鲜艳夺目。孩子生活在孩子的世界里。

 

看照片时没有什么快乐,心里很重



       色影无忌:除了拍摄这个专题,你还拍摄什么?
      
田林:还在拍乌鲁木齐地区的一片荒野,并不具体,洪荒的静寂里有无言却丰富的东西。

 

田林作品《雅玛里克》

 

       色影无忌:从照片的基调来看,你显得很忧郁而且冷峻。
      
田林:因为我觉得无奈。

 

       色影无忌:貌似你的情况不是很好,那为什么还要去拍摄这个专题?
      
田林:这是自然发生的,我喜欢这些孩子,他们身上秉赋着自然的东西,这些自然的、质朴的东西也给我带来很多快乐,而且我认为我拍得不够好,需要去磨炼。

 

田林作品《雅玛里克》

 

       色影无忌:你跟他们聊的多吗?都聊些什么?
      
田林:渐渐熟了,就很家常了,经历、孩子的事、吃什么饭、生计的问题,也开开玩笑。维※※族是很有幽默感的。

 

       色影无忌:那些小孩子整天无所事事吗?
      
田林:大多数能上学,但很多连小学也读不完,就在山上晃悠着。

 

       色影无忌:看着这些片子,你靠什么获得快乐?
      
田林:看照片时没有什么快乐,心里很重。

 

生活就展现在那儿,我们抹不去一星半点


 

       色影无忌:在拍摄的过程中,你有没有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镜头语言?
      
田林:很长时间,我只有一只50毫米标准镜头,后来觉得它是适合我的,因为它很平实。孩子身上的“真”是极美的东西,刹那之间,内心会有极大的喜悦感,那一刹按下快门,后来觉得,喜悦的另一面是悲心。

 

田林作品《雅玛里克》

 

 

       色影无忌:你在拍摄的过程中,怎样消除那种文化不同带来的疏离感?
      
田林:这是很重要的,谈话,几张照片,常常去看他们,都会消除距离,外在的东西会渐渐卸下,发现人的基本情感和需求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吃饭、生存。渐渐文化上的不同就不是重要的了。

 

       色影无忌:拍这样的片子,很容易走向愤怒,你如何做到隐忍,并控制自己的拍摄情感?
      
田林:很早,老庄和佛教的东西就进入我的身体了,它们会让我平静,但有很长时间,心情是很抑郁的。

  

田林作品《雅玛里克》

 

       色影无忌:你的拍摄让我想到了寇德卡。忧郁的理性、表现平静的生命事实,边缘状态。
      
田林:生活就展现在那儿,我们抹不去一星半点,也不用添加什么,能添加的就是底片上一层淡淡的内心注视的目光。生命就是那样,生长着,如荒草,城市是另一种荒凉的荒野。

 

       色影无忌:你对未来怎么打算?
      
田林:我看到各种困苦的人,渐渐变得平静,没有那么多的欲望,如果能拍下去,就拍着走着,已经很好了。

 

 

       关于田林:
       田林,1971年生于新疆五家渠兵团农场,在戈壁滩上长大。1994年毕业于新疆财经学院,做过职员,收过羊毛,开过小店,摆过地摊,后来成为盲流。2000年学习摄影,2005年开始拍摄《雅玛里克》专题至今。

 

     

 

        附:

        雅玛里克山的孩子们


        文/田林


                        
       一


       我是一个喜欢独自游荡的人。常有人问:你去哪儿?我说:我不去哪儿,只是到处看看。
       在许多不同的清晨、正午和黄昏,我走在不同的地方,用相机记录那时、那地的人、事物、感受。
       冬天将尽的时候,在乌拉泊的旷野上,我认识了一个叫阿力玛斯的孩子。阿力马斯正率领三个伙伴四处撒野。
       我给他们拍了些照片,然后,他们捉对儿在雪地上摔跤,然后呼叫着狂奔而去。
       远远的,我跟他们再见。我看到他们一边招手,一边把帽子扔向天空。
       我独自走在乌拉泊的高岗与沟壑之间。在乌拉泊独特的风和阳光中默默穿行。它们把这些孩子的影像刻在我的心里。


    
       


       四月,雅玛里克山。
       关于那些孩子的记忆终于有一天把我导向这里。
       在春天那些多风的黄昏,我像一团游魂,跟着沙尘一道掠过那些维※※人住的小巷,土屋,山坡和垃圾堆。
       那些孩子们仿佛一直存在着,那些面孔可能在雅山任何一个角落忽然出现。他们就像曾经的梦境一般熟悉,亲切,令我仿佛回到三十年前的另一个地方。那扇门早已关闭,使我永远置身其外,四处漂泊。
       一切都如此飘忽,又如此亲切。 
       我用抓拍的方式记录下这些纯真的面孔—他们像窗子一样敞向另一世界的眼睛。


            
       三  


       有一天,我站在雅山的一个小山坡上,坡下是一排排用捡拾的木条,门板搭建起来的棚屋,几个赤脚的维※※孩子在屋顶上玩耍。对面是氤氲着浊雾的庞大而华丽的城。
       时常听到、看到媒体说这座山是附在这座城上的一块癣,如同一团污迹。此时我却感到,不如说这座城是一团虚幻的膨胀的梦。真实和虚幻早已在这些人群里纠缠不清。
       我继续着我的徒步,我带着旁观者的视角行走和感受着,在那些我再也不能进入的纯真世界的注视下,我一边寻找着不同的向度或方向,一边探寻着我生命河流的源头和流向。

                                 2006年

       摄影札记


       文/田林


                            *
       深夜,睡梦中听到沓沓的雨阵的声音,醒来。 
       黑暗中,不知道自己置身在哪里。看见远远的路灯的亮处,雨线密密直直的坠下去。窗玻璃渐渐迷离恍惚,使夜愈加深而静而空洞而难过。
       听见脑海中电流一样的鸣响声,象嘈杂的空中密密的线条贯穿在黑暗的虚空。一直忘神的呆坐,感受到时间的脚步无声的轰响。
       疯狂的世界一时如此宁静,然而睡梦中那些心灵一然如野马一样四处奔突,仍然找不到出口与宿处,依然狂躁不安。探寻的鸽子一只只放出,然而他们的翅膀却不能飞翔。在夜的世界行走,在闪电和霹雷的大雨中狂奔扑跌。
       闪电一次次将大地照亮,我看到大地是亮闪闪的汪洋的水泽和正在崩塌的崖壁。
   
                           

 

       我遇到很多“值得记录”的人,然而我却无法把镜头对准他们。我常常觉得内心越来越沉重,以至于我承受不了。我只愿拍那些孩子,天使一样栖落于此的孩子。

                           

 

       台外库老人在山上住了五十年了,一家三代没有任何证件。有一天他对我说:“中国解放快六十年了,可是我还没有解放!”

                       

 

       路是长的,黑的。关于那些孩子,我曾拍过许多“漂亮”的照片,当我渐渐把那些形式和表层的东西扔尽以后,我看到了一群赤脚的生命,真实而脆弱。没有什么能敌过那一双眼睛,从中也可以看见我们离开泥土有多远。

       我出没在乌鲁木齐大雾弥漫的冬天。我付出胶卷,药水,相纸和时间,还有对这个冰冷世界的热情,得到的,是对世界的感悟,还有对那些人,那些事物的回忆。

       雅山遇到的那些人,使我觉知到生命中微妙的虚与实,它的真实,它的脆弱,它的飘忽……

                        

             
       在无数个踟蹰徘徊的路口,卧铺熄掉灯,在一盏微弱的红灯下洗印雅山拍摄的照片。
       从那些土巷里,我获得心灵的的巨大充实。一个人应该在路上走。
       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我忽然发现古书里写的那些情节,那些有关人类在地球上流浪的寓言。
       我一次次走进去,走进那些简单朴素的生活,走进那些鲜活率真的生命,在那里,看到这个世界失落的灵魂。

                         

 

       暮色中的雅山。妇女站在荒凉的山坡上呼喊不知在哪里玩野的孩子;一个孩子坐在地上数着大盆里母亲从囊坑里取出的热囊;小卡德里娅在无人的山坡开着一片油菜花的地方放着十三只瘦羊;小牙和甫飞快的跑下山坡,能让这个孤独的孩子驰骋的只有这么一个小山坡……

       我拍了那个120岁的老人,她来自喀什乡下,她的第五个儿子坐在身边,他已75岁了。老人扎两条很粗的花白辫子,保持着仿佛一百年前的装束,她微仰着头,冷漠的看着我,眼中空无一物,这使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力量,使人想到印第安老祖母,像《通往阴雨山的道路》里写的老祖母,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暮色中在经过一片僻静地时,我发现了那匹老马,它的头埋在荒草里,吃草,吃的很慢。走近时,它慢慢转过头,看我。它巨大乌黑的眼睛注视着我,我顿时感到这心灵那样触及到我,使我一下看到整个这些人的命运。

                          

 

       梦中,看到一幢废弃的旅馆。
       出现一个孩子,示意让我跟随他。我们走上几层电梯,穿过昏暗的走廊,孩子打开一间房门,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大床,孩子说,我们就睡在这里,夜里他会叫醒我,带我出去看看。
半夜里,孩子唤醒我,教我跟随他。
       我们走到街上,黑暗中有黑黢黢的人影穿行。
       “你看那边!”孩子说。
       我顺着孩子的指向看到一座山坡,上面布满无数火山口一样的东西,不停的涌动着暗红的熔岩,整个山在四处冒烟,不停的震动发出隐隐的轰隆声,我感觉到那些东西随时都会喷发,这座山将爆裂。山上、路上有许多人影不停地晃过。
       “你看那些房子,你要到那些房子里去看!”孩子又说。
       这是我才发现山坡上有无数间黑乎乎的房子,它们随时会随着岩浆的喷发而毁灭……
       我非常焦急和恐惧,转身寻找那个孩子,他却不见了。在巨大的紧张中我醒过来。

                 

 

       黄昏,我走在山下的斜向下的小路上,远处东部山谷中传来齐豫的歌声。
       我的心里忽然盈了感动。
       多云的垂垂暮色中,初秋的晚风升起,带来几片翻飞的落叶。
       铁路旁的坡地上,坐着一些沉默的人,铁轨边,巡道员从远处驱赶着孩子。
       夕阳中的雅山,又扬起孩子的欢笑,火车汽笛的长鸣。粗狂的风吹起,卷起一阵尘土,飘向城市。
       拍了半天灰头土脸的孩子,我看到贫穷,看到快乐,看到冷峻的脸,看到纯净的笑,看到有个巨大的幽魂在这里徘徊,还看到自己的忧郁。
                                         
            
                                                写于2006——2008年


       日记
    
       2006年10月18日
       中午,上山去拍摄上次遇到的一百岁老人。
       在上山不远处一条向北的小巷里,遇到一个主动和我们交谈的维※※青年。他的汉族名字叫李建军,在哈尔滨当过兵,他说那边的人都叫他的汉族名字。李建军35岁,看起来壮实有力,声音柔和悦耳,说着东北口音的普通话。起初我却不知道他是一个被生活压迫的产生了极端思想的人。
       李建军说,他因心脏病提前转业,至今没有安排工作,他跑了两趟哈尔滨了,那边只是让他等。他说现在和母亲、哥哥、姐姐及他们的孩子住在这里,他的妻子去年病死了,他的女儿才一岁三个月。
       首先李建军说他不相信我们是所谓的摄影爱好者,他说:“你们为什么要拍这里?你们理解这个地方吗?”
       这个问题把我们问住了。
       李建军说:“他在这座山坡上住了三十年,他的父亲在这里住了四十几年,88岁时去世,去世生病时,有一天走出院门,对着他的孩子们说:‘再见了,我亲爱的孩子们!我亲爱的家!’然后去了医院,三个月后去世,中间再没回过家。”李建军眼眶里含着眼泪说:“他知道他的病在里面,他感觉到了。”
       “你们理解这个地方吗?你们有资格拍这里吗?”李建军激动的说。
       “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死在别的地方。这里是我的家,我宁可死在家里!你知道吗?”他跺一跺脚下的土地,“这里的土就是我的血,这里的石头就是我的骨骼!你们理解吗?”
       我们一时无语。
       李建军谈起他的父亲,一位当年跟随王恩茂司令当过某团二连连长的老兵。当年解放军进疆前,维※※人组织了一支两万人的队伍出发去嘉峪关接解放军进疆,到达嘉峪关时,这两万人只剩下四百多人,他父亲就是其中之一。李建军说,他父亲写的一手好字,能模仿任何一种字体,而且他父亲写下了大量的日记,他一直保存着。
       李建军看了看我朋友胸前的相机,问:“你的相机起码值五千块钱吧!”
       我的朋友回答说没有,只有不到三千块钱。李建军说,他家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值不了这么多钱。他说:“他们(搬迁)一平米只给一百块,他们让我们搬到哪儿去?这是我的家,我住到哪儿去?”
       李建军说他有心脏病,没有劳动能力,从这里都走不到火车站,他的媳妇从前也是当兵的,现在他的哥哥、姐姐都没有工作,没有任何生活来源。从他的脸上我感到生活的重荷和对生活的绝望,他说有时他们三个出去打工,一天三个人加起来还挣不到一百块钱,孩子要吃饭,要看病,一住进医院就要很多钱,他的孩子今年已住了三次医院,没有钱看病,他们就只有等死了。
       他说街道上人谁有钱替谁办事,替谁擦勾子,谁出头说话就如何如何云云,这些言谈然我感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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