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灾后摄影”(aftermath photography)是一种回顾式的拍摄方式,摄影师没有拍摄灾难(战争、冲突、大事件等)本身,却拍下灾难留下的印记。
2016年,你在接受无忌采访时曾提到,在拍摄天津大爆炸的项目时,你会用1天的时间观察和评估现场,“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儿,坐半个小时,就知道该拍什么了”。你具体在观察什么?评估什么?在北京和昆明,这种对现场进行分析的习惯是否得以延续?
Y:进入一个空间里面拍摄,我会去想,这里之前是什么样子,经过了什么变化,导致它的改变。从细节入手,去追溯人的生活痕迹,然后才到该怎样呈现。即便没法拍出来,也是旁观了他人的生活。在北京和昆明的拍摄也一样,这是一种习惯,包括拍建筑和空间也是如此,我和团队会尽量和设计师沟通,了解他设计的目的、建筑的功能、建筑与周围环境的关系。
G:以昆明的拍摄为例,此时你已经是一名不代表任何媒体的自由摄影师,你如何取得拍摄者的信任,进入到他们的生活空间并进行拍摄?你如何和他们进行交流?
《戛然而止的生活》(选)。2020年8月24日,昆明。
Y:当时我出发前找了凤凰网的《在人间》,他们愿意发表这个故事。因为当时搬进烂尾楼的居民需要媒体帮助,所以沟通起来没有太大难度,他们对媒体是开放的心态。在昆明拍摄的时候,凤凰网还请了一位文字记者张茜,她的沟通能力很强,比我早到一两天,所以有她介绍,也让我轻松了很多。
与烂尾楼的住户交流还是很多生活的东西,去询问他们的背景、生活经历,从中找一找让更多人共鸣的东西。倾听很重要,更不要因为自己从事这份工作,把某种观念或者概念强加给别人。例如有一位大姐,她是开五金店的,她总结自己的生活是“因房致贫”,这就很精辟,比我一个外来者要深刻很多。
G:你希望通过这个项目的拍摄,反映什么样的社会症结?
Y:住房与房地产的问题非常复杂又残酷,很多人努力工作很久,集合全家人的积蓄,可能只能在大城市支付一间住宅的首付款,有没有属于自己房子也被人们看做能否在城市立足的标准之一。像北京新建村被迫搬迁的人群,采访时他们中有很多人梦想在北京,哪怕偏僻的地方买下房子,不需要再租房;昆明住进烂尾楼的人中有很多是原本生活在农村,他们是城市化进程参与者,希望能在城市里生活与工作;天津海港城的居民受到了巨大的损失,心理上与财务上的创伤要很久才能愈合,他们第一时间向政府申请了赔偿,然后想办法忘掉那个夜晚。
“安居乐业”这四个字是这三个故事中人们最普遍的追求,生活只会暂时的停顿,不会终止,无论如何都会继续下去,我祈祷命运对待他们都温和、友善一些。我自己是个生活漂泊的人,理解能够稳定生活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