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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可以永远延伸。”
G:想和你聊聊,你对于科学和艺术的理解。你曾经说自己拍摄的作品不是艺术。
C:我觉得这里有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 没有受过专门艺术训练的人,他觉得一幅影像有意思、好看,认为这幅影像对他而言有价值。我自己属于这个层次。
第二个层次,是艺术家的层次,他们更看重自我表达,作品不是给别人看的,作品就是要表达自己的情绪、情感、理念。这个层次坦率说,我不了解。
反过来说第一个层次。在这个层次上,公众要能够注意到影像,并对其产生审美、愉悦感,产生一些意义。
我觉得科学和艺术是两种思维方式,一横一纵,它们是有交叉点的。艺术家的层次,主观性很强,我认为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追求的是公众意义上,大家能理解的东西,我认为这背后一定有共性的东西。
▲ 金星木星相合定都阁。
其实以前很多科学相关的影像,也是某种程度上的自我表达,只有小圈子看得懂,但公众觉得不好看。我现在拍摄的科学影像,就是把这一类东西变成大家能看懂的、大家觉得有意义的。
G:在观看央视纪录片《追日行动》时,你和朋友一起记录地球空间站掠过月亮的过程令我印象深刻。最终空间站掠过月亮的瞬间,只有不到1秒钟。这里打动我的,是你能在正确的时间站在正确的地点,用正确的方法捕捉下这个极致的瞬间。
这种极致的理性、计算带给我的震撼,我觉得和去博物馆看艺术作品带给我的震撼,二者有相似的地方。这不是一个采访问题,只是我的一个感受。
C:我现在能从科学的角度想明白一些,比如审美背后的心理学因素。到了更高的精神层面,还需要继续去思考。
▲ 日冕与日珥。
G:关于主观性和客观性、科学和艺术的话题,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很多大艺术家的作品里虽然使用了抽象的表达,如赵无极、波洛克的作品,但却沉淀出非常高度的理性和秩序。很多大科学家,如爱因斯坦,也肯定了佛教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塑造力。
科学的尽头是不是精神?精神的尽头是不是理性?这也是我最近在思考的问题。
C:关键看我们如何定义科学。如果把它定义为一种理性的思索和探讨,那么它将永无尽头,理性可以永远延伸下去。
▲ 繁星东升。
G:今天是你41岁的生日。从2009年,你29岁到现在,你觉得自己获得了怎样的成长和改变?
C:首先是观察世界、探索世界的视野打开了。人这一辈子,每个人都有追求。有的人一定要吃好喝好,有的人一定要赚更多的钱,我在物质上的追求没那么强,在精神上的需求比较强。我喜欢摄影,也是因为摄影满足了我的精神需求。
G:这种打开可以理解为有两个维度。一个是广度的,比如你去拍摄世界遗产;一个是深度的,比如思维上的变化。
C:没错。对于科学摄影的思维,我经历了从萌芽到明确,再到系统。把一个特殊性的问题归结成一个一般性的问题,找出一般性的答案,再还原回特殊的场景中,这是思维层次的提升。
以前去拍个月亮、拍个太阳、拍个星空,是一个个的点。现在这些点逐渐串联成面,面又逐渐立体起来,对我是一个很重要的提升。
G:感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
▲ 向南看北极光,斯瓦尔巴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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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 编辑 | Geethan
图片提供 | 陈海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