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摄影师木格无数次的归乡之旅成就了这套《回家》。他多数情况使用中画幅相机,沿长江边拍下普通路人和场景。这不是肯尼·基的萨克斯曲《回家》,而是一曲缓慢的悲歌,歌颂着存在的无力。
颓唐的小商贩、妇女脚边哭泣的孩子、莫名哀伤的情侣和所有不知名的人们,有的挤在人群里,有的兀自立于废墟堆,他们的共通之处是都在凝望着某个方向。木格不止一次拍下人们出神的表情(以及场景“无神”的表情)。站在观者的角度看,那些无意识的瞬间所弥漫的存在感似乎要撞破画面;而换位到作品中的老百姓,他们面对眼前的沧桑变迁,无法改变任何事态的发展。
这些表情是适合长久凝视的,它们需要被记住,因为只属于当下极速变化的中国。对摄影师木格,或许应该套用凯鲁亚克赠罗伯特·弗兰克的那句话:“你有眼”。
也让我们记住那些神秘的恩典:当一缕阳光从少年背后射下,当火苗在废墟堆上窜起,照亮男女的脸。
木格肖像
“我希望影像能够呈现流水一样的状态”
色影无忌:你的家乡在哪里?你在前言中写道:三峡“从情感和文化上”塑造了你的家乡,为什么这样说?你都拍了哪些地方,为什么叫做《回家》?
木格:我的家乡在长江三峡深处,大宁河的源头巫溪县。我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都跟水有关,或者通过长江去完成。我出生在河边。我的童年,包括我上大学,坐了两天两夜的船才到重庆市,那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众多的经历都让我跟长江水息息相关。
从重庆到湖北宜昌市长江沿途都去过了,包括涉及到淹没的支流也都去过了。我每一次回家要通过长江,我每一次的离家也要通过长江。每次拍摄都是像一次回家,能够找到熟悉的情感,好几次还是因为回家才顺道拍摄。所以顺其自然“回家”就成为这组照片的题目。
色影无忌:如果用文学手段来打比方,你的照片似乎都是描写和抒情,而不是记叙,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摄影语言,而不是传统的纪实摄影语言?
木格:看到了太多关于三峡工程的记叙,而我2006年春节才开始拍摄,那时三峡工程的拆迁已经接近尾声。今年已经完工,然而三峡人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想用自己的语言去讲述这段时期的三峡,三峡变迁和我个人的生活经历相纠缠。回家途中沿长江一路的观看、拍摄,也勾起我伴着江水长大的回忆。
我是个旱鸭子,对水有种特别的喜爱但好像很少摸到,这种感受很奇特,也很私人。
色影无忌:你的作品饱含感情,不论是面对破败空旷的场景或失神张望的人物,镜头总像是有话要说。而照片的文字说明却非常少。
木格:是的,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呈现流水一样的状态,而这个状态能够让观众身临其境,他们在观看中能够得到自己的认识,而不是我直接去告诉他们“三峡怎么啦”。
色影无忌:流水一样的状态是如何实现的呢?
木格:流水从早流到晚,从不停留。所以说,并不是靠某一张或某几张照片,而是整组作品所具有的气场,能够呈现一种流动性。自身气息的贯通,也就是气场的流畅。换句话说,像电影一样,连贯流畅的传达感情和思想,把观众带入其中。
色影无忌:电影对你的摄影有影响吗?
木格:我喜欢贾樟柯、文德斯、塔可夫斯基,还有小津的电影。电影对我的观看方式有影响,在观察和把握细节时有很多潜移默化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