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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看到李宇宁的作品是在第二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的投稿作品中，当他的一组名为《袍泽》的黑白纪实影像出现在面前时，说实话真没有给我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那是一组反映男兵训练的作品，画面控制偏向传统纪实略显得有些中规中矩，内容大多也没有超出人们对于军营的想象，于是我对李以及他的作品就有些淡忘了。
上周同事在QQ上传给我李宇宁的新作《似水流年》的RAR文件，解压以后一张张的看过去，真的让我有点不相信这是同一个人的作品，因为虽然同是军营题材，但是其中情绪控制的非常到位而统一，一条有点迷茫的似乎又带有青春萌动的主线贯穿始终，画面中女孩特有的阴柔和我们印象中军队森严又沉闷的气氛本应形成尖锐的冲突。但是这种冲突却在李宇宁作品单纯的构图和干净的色彩中被深埋了起来，所以《似水流年》是一组需要仔细品味的图片，画面中每一个女兵的故事似乎都是一部独立成章的小说。
近日，色影无忌专访了李宇宁，让我们来听他自己如何阐释对于摄影认识上的演变吧。
《似水流年》系列作品
色影无忌：你在部队搞文宣工作和基层战士的接触非常多吧?很多文宣干部把拍摄只是当做一个任务来完成，你为何从中发现了“故事”?部队生活特别吸引你的地方在哪里?
李宇宁：我是一个从事宣传工作的军人，不过我的工作与摄影的关系不大。我是一个部队的电视记者，摄影对我而言仅仅是个人行为，所以我不会把摄影当做工作任务来完成，摄影对于我是表达自己内心对军营和军“人”理解的载体。我想，并不是部队生活吸引了我，而是“人”，是穿着军装的“人”吸引了我，所以我不需要去发现故事，故事就在那里，我只是路过遇到了而已。
色影无忌：军营基本都是男性的天下，女兵一直是军队中的特殊群体。她们的特殊性是你想去用镜头表现她们的初衷吗?
李宇宁：对我而言，男兵也好，女兵也好，都是军人，不存在特殊性的问题。我只是感觉《似水流年》这个题材所表达的是比较细腻的情感世界更加适合女性，适合她们。相反，《袍泽》所表达的情感更加阳刚，所以我选择拍摄男兵。这是两个交替进行的系列。
《似水流年》系列作品
色影无忌：这些女兵应该大多数都是80后甚至90后吧?与这些女兵同龄的人都在扮靓、谈恋爱的阶段，而她们选择了枯燥的军营生活，从日常的接触中你对这些80后、90后女兵在军营中的表现如何评价?
李宇宁：这些女兵的确都很年轻，绝大多数是90后。在和她们长期的接触和交流之中，我所看到和了解的是：虽然她们入伍之前非常向往被浪漫化的军营生活，渴望成为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军人，但是，来到部队经过严格的训练，开始紧张的军营生活后，往往会产生一定程度的不适应，有些人能够很快适应，有些人会慢一些，但总体上她们都是比较合格的军人。
色影无忌：通常按照部队的宣传体制会要求反映战士比较向上的、意气风发的一面，但是在你的作品却以一种“微观叙事”的方式表现出女兵们更加日常的情绪。你怎么会想到去表现这些?
李宇宁：我想并不仅仅只是中国军队的宣传体制要求反映积极向上的一面，任何一个国家、一个军队都必须如此要求。《似水流年》仅仅是我个人所看到的一群女兵、一群年轻的女孩所表现出的人所共有的普遍性的情感。
《似水流年》系列作品
色影无忌：从《似水流年》开始你的图片背后增加了更多个人的感受与思考，画面的形式也不同了，而且似乎是开始使用6*6的120彩色胶片了。请问这种转变是怎样来的呢?
李宇宁：使用135和使用120是截然不同的观察方式，长久的凝视所带来的情感体验更适合这个题材。《似水流年》是我参加1416工作坊的作品，前期的拍摄还是传统的纪实摄影的延续，在工作坊中我有了很多新的体悟，所以你看到的五月份以后所拍摄的图片发生了变化。后期的拍摄过程之中，我更多的是和女孩们的交流，拍摄反而变得不重要了。使用120相机拍摄，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和体悟她们的情感世界，通过相机交流双方的情感，而不是一种单方向的投射和虏获，相应的也减少了对她们的侵略性。
色影无忌：我看过你的《袍泽》系列作品，它和《似水流年》系列似乎不仅仅是男兵女兵的区别，而是在拍摄思路上都有很多不同。《袍泽》系列的男兵影像似乎更加阳光一些。我想知道你的《袍泽》系列是不是完成的比较早?似乎从影像间能嗅出一些对部队生活的新奇感。
李宇宁：《袍泽》与《似水流年》最大的区别的确不是男兵和女兵的区别，而是我对摄影本质认识的转变，开始由传统的纪实摄影向纯摄影的转变，从简单的复制现实世界转变为创造影像，从感知、反射外部世界的表象到体悟自己内心情感进而发散出来与外界氛围相契合，从而创造出新的气场。
《袍泽》系列图片最早拍摄于1999年，是我从宣传摄影向纪实摄影转变的一个开始，主要的图片拍摄于03年我到部队代职期间，我所有意选择的代职的连队是担负特殊作战任务的反恐部队，作为军人，实际上我对他们的生活也感到好奇，所以影像中会有一些我的窥探的心理流露。另外，处在这样一个阳刚和血性的氛围之中，图片自然会传达出我的感受，所以这些士兵们展示了他们非常阳刚的一面。当时我正在努力的摆脱了宣传摄影的影响，但是《袍泽》的拍摄更多的是被环境和氛围强大的力量影响和驱使，我只是感知和记录，仍然是一种下意识或者是自然而然的拍摄。
色影无忌：身为男性拍摄女兵的生活应该还是有些障碍吧?你作品中女兵表现出的状态好像已经忽视你的存在了，你是如何与她们沟通与磨合的呢?
李宇宁：作为一个男性进入女性的世界，尤其是在军营这种等级森严的环境之中，障碍不仅仅是性别的区别，还有男权社会下的女性形象，以及女性面对男性视角关注的心理反映等问题。解决这些问题，时间、信任是唯一的办法，从她们一入伍开始，我就在不间断的拍摄，她们已经完全习惯于我的出现，我就像她们其中的一员。更重要的我想是相互之间的信任，我把她们当做朋友，而不是一个士兵，我的真诚渐渐为她们所接受，她们也把我作为可以信任的朋友，一个可以倾听她们的心事，并且会为她们保密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军官。
望着笼子里宠物乌龟发呆的班长YFY
YJ肖像
色影无忌：《似水流年》系列中有几张图片特别打动我：一个女兵趴在桌子上盯着一只宠物龟打发时间，如果场景换做在女孩的闺房，身上的军装换成蕾丝花边的睡衣，这照片就是另一个味道了。可是女孩身上的武警制服再加上略显呆板的办公环境与她的情绪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与冲突;还有一张没有任何环境描写的肖像，女孩脸上寞落的表情也和制服形成了对比。请问如果让你自己用一张图片来概括整组作品的核心精神你会选哪张?
李宇宁：《似水流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我希望能通过这组作品完成从纪实摄影向纯摄影的转变，我还在摸索适合表达的摄影语言的阶段，就现在呈现的图片来看，只能说已经找到了方向，但是还需要进一步的打磨。如果必须要我选择一张的话，我会选YJ的那张肖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