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长江的摄影以《三峡》系列最为著称,其作品包括早期作品《夜间动物园》、中期的《三峡》系列三部曲,以及耗费十年近年发表的《纸人》。从对超现实感的捕捉营造,到对故乡三峡变迁的凝视直至哀悼,再到“纸人”的虚拟穿越现实,颜长江完成了关于生存和死亡的内心对话。一手拍纪实,一手做观念,终极意义上,摄影于他是为了“证明生存的意义”。
作品终究是反映作者心性的。也许我们在他的五部作品中,能更好的从不同层面感知颜长江的摄影心路。不论动物还是人类,三峡的地理或纸人的楚风,这众生的风景,借影像得以更真实的显现。
颜长江
我所有的作品都与“死亡”有关
色影无忌: 《夜间动物园》中强烈的超现实感(或说现实感)令人印象深刻。当时怎么想到去拍动物的,并且选择在夜间?
颜长江:那时是2001年吧,我生活得很压抑,那么,突然到了一个让人相当放松的地方,是一个让我忘掉现实的地方,而且那么玄妙,那我当然是想多一点呆在里面了。再说,它是夜间动物园,夜里的感觉很好,白天就太平了。夜里要打闪光灯,经过思考,有时多打几次,效果就出来了。
夜间动物园系列 颜长江作品
色影无忌:动物园是很多摄影师喜欢的拍摄场所,比如常河的《中国动物园》,薛挺很早以前也有一部《动物凶猛》。你认为你的作品区别于其它“动物园”的独特性是什么?
颜长江:我的幻想性可能更强一些,技术上也稍微复杂一点吧。时间和时代的因素降到较低,没那么现实。
色影无忌:现在再来回头看这部2001-2002年间拍摄的作品,有什么新的想法或补充吗?
颜长江:没有做下去的欲望了。因为有时,一两幅作品可能已表达清楚,甚至说清人世间的所有问题。不能画蛇添足。
色影无忌:《三峡》系列开始于2002年,那时三峡刚刚开始蓄水吗?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开始这部作品的拍摄?
颜长江:那是蓄水前一年。正因为感到蓄水时间越来越近,所以非拍不可了。从2001年初开始,经过一年多的心理和技术上的准备,感到有了想法有了十足的动力,才开始拍摄。
色影无忌:似乎有一根主线贯穿着《三峡》三部曲,简单说来,好像就是“死亡”。在《三峡》第一部中,尽管是纯粹的纪实,但照片弥漫着类似中国传统祭祀仪式的肃穆感:套着白色塑料布的男孩,树上吊着的裤子,穿蓝色上衣的大娘凝视镜头的眼神等……这样理解对吗?
颜长江:是这样的。事实上,我所有的作品都与“死亡”有关。也可以说,都是生存的主题。
我们不是为摄影而去的,我们是为“故乡”而去的
色影无忌:《三峡之一》中,你没有用记者的工作方式,没有去讲故事,而更多是抒情。为何放弃了熟悉的工作方式?
颜长江:它不是图片故事,那样太局限,也不是抒情,它首先还是纪实,但是是一种超越情节和地方的全方位纪实。是关于那个大区域的“所有”的纪实。也可以说,这更接近本质。
三峡系列 巴东县楠木园,小学(2003) 颜长江作品
色影无忌:《三峡》第二、第三部,你放弃了纪实,干脆做观念,甚至行为,好像股冲动在里面。这是基于怎样的想法?
颜长江:我们不是为摄影而去的,我们是为“故乡”而去的。我们不能只拍了好照片就走了,还要尽力做点事,至少要告别要凭吊吧。做行为,是很自然的事,好象做了充分的表达,对象和我才会舒服一些。哭丧一样。
色影无忌:在埋下黑匣子的那一刻,以及完成“黑匣子”这个行为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颜长江:我觉得处处放出光芒,我和环境都很神圣。我感到我在向全世界宣告什么。
“我们楚国人做事极端嘛,心想死给你看”
色影无忌:“黑匣子”是在2003年,而2006年你又做了《三峡之三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为何时隔三年,又回到三峡做了这样一部看似极端的作品?
颜长江:因为到了第二次涨水的时候,更多好地方要淹没了,心里又给刺激一次。我们楚国人做事极端嘛,心想死给你看。现在不是有人以死抗争拆迁么,道理同样。
三峡之三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 颜长江作品
色影无忌:好像屈原投江的汨罗江就在你故乡附近,屈原和《楚辞》的文化传统有没有影响你的摄影?
颜长江:我出生的地方,是秭归,屈原的家乡,一个县。他对我当然有影响,他是中国头号文学家,其他的相差不止一个档次。他的风格,和三峡的风格,我们当地人的性格,都是一回事。我的东西里弥漫着同样的气质。
色影无忌:《纸人》看起来非常神秘,也很即兴,这部作品还在继续拍摄吗?介绍下这部作品吧。
颜长江:那时一边学摄影一边拍了这个。现实压抑,就自然走进他们的世界。基本了结了,去年上海的尚陆先生给我做了展览和画册,是个总结。不过,近期又因《生活》的邀请做了一回,有所发展。这是一个“好的世界”,我很乐意走进去玩。
“我的出发点是证明生存的意义。”
色影无忌:《纸人》的虚构,基于怎样的现实观呢?
颜长江:一是我当时在广州很是压抑焦虑;二是我来到我喜欢的乡村;三是觉得活人的世界太多毛病,不够优雅沉静。
《纸人》系列之“骑马赶考的书生 ” 颜长江作品
色影无忌:你同时做纪实和观念,好比是一根在纪实和观念两边不停摇摆的钟摆,那么连接这根钟摆的那个轴心是什么?也就是说,不管观念还是纪实,是否有一个共同的出发点在你的摄影中?
颜长江:问得好。轴心是我的内心表达,满足,寄托。摄影是药物,一会中药,一会西药嘛。共同的出发点是证明生存的意义。
色影无忌:如果没有摄影,你会做什么?
颜长江:想踢足球,写小说也行,当自由的手艺人吧。都比摄影容易。
色影无忌:最后,介绍下你现在最常用的器材吧。
颜长江:我对自己很抠门。用的是公家的老哈苏,现在破烂得常罢工。唯一自已买的上海一个老人家做的木头机,很麻烦,比起林哈夫,还是差了一点。现在就用这两个。大家笑话了。
关于颜长江:
颜长江,广东梅县人
1968年生于湖北省秭归县
1990年毕业于武汉大学新闻系
现居广州,任职羊城晚报,从事摄影工作,
主要著作(全部著作权)
《广东大裂变》,1994,暨南大学出版社
《最后的三峡》,2003,浙江摄影出版社
《三峡日志》,2009,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
主要展览(作品成系列完整呈现的展出)
2002,《纸人》,韩国汉城河南国际摄影节
2003,《夜间动物园》,平遥国际摄影大展,获中国当代摄影师大奖铜奖
2004,《夜间动物园》,巴黎,《平遥在巴黎》摄影展
2004,《三峡黑盒子》,广东美术馆,《广东省新青年艺术大展》,获最佳作品奖(共10名)
2004,《三峡》,北京EPSON画廊,上海EPSON画廓,
2005, 《三峡》,日本东京守护神花园(GUARDIAN GARDEN)艺廊
2005,《三峡》,连州国际摄影大展
2006,《夜间动物园》,瑞士伯尔尼,《广东当代艺术——来自乌利 希克(ULI SIGG)的收藏》展览
2006,《三峡黑盒子》,连州国际摄影大展
2006, 《三峡》,《生活向前进》合展,上海新天地
2007,《夜间动物园》,北京百年印象画廊
《三峡》,上海美术馆
2008,《纸人》,上海比极画廊,巴黎摄影双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