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中国摄影出版社的新书《中国纪实摄影家成长实录》,宋靖著。由于时间和路程等原因,宋靖与吴家林老师的访谈没有当面开展。通过邮件交流几次后, 最终由吴家林自己动笔按宋靖的访谈提纲写了下面的文稿。
接触摄影前,在祖屋的藏书和书画堆里,我懂得了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
可能是精神上的遗传,我从小接受了中国的传统文化教育,加上严格的家教和父 母的言传身教,让我从小就懂得了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我的父亲才几岁时,爷爷奶奶就双亡了。但是我爷爷的父亲是文人,当时是举人,之后就被皇帝派到湖南省湘潭县去任县官。《湖南农※※动考察报告》里面还说到,农民起来造反,赶走县官,那个县官就是我的老祖。因他是一个好官,农民没有杀他,还给他一些盘缠,他就从湘潭县回到老家昭通,一直在昭通教私塾。因为我祖上是文人,是没落的文人,所以我小时候是在老祖留下的大书房里生活的,那里藏书好多万册,手抄本特别多,手写的东西就像字帖一样工整。家里到处是古书、古字画、砚台、御墨。毛笔有各种各样的狼毫、羊毫。我小时候虽然家里很穷,但是我喜欢画画,而且完全是自发的,没有任何老师。 开始是临摹字帖,后来就临摹画,只要看到喜欢的东西,我就会用线条把它画下来。 我会讲究画面上的构图关系、完整性,我自己感觉挺有意思的。
接触摄影之前,我对绘画艺术是很热爱的。1966 年之前,新华书店里有很多俄罗 斯的油画、各种素描画的普及印刷品,那时候我收藏了很多,有些画我也学着临摹, 那时我觉得绘画才是艺术。但是很奇怪,当我接触了苏联的摄影画报之后,我的感情发生了一个飞跃。感觉真实的影像超越了在画室里面用想象去描绘虚假的构图。我忽然间觉得摄影更好,在绘画和摄影之间我更偏爱摄影了。当然,这是一个慢慢变化的过程,当时我还没有开始拿相机。一旦我拿了相机之后,就完全离开了绘画,我对绘画兴趣不大了。因为那时绘画大多数都是主题画,主题画大多又是画的像真实的生活一样的场景,而摄影能抓拍到原汁原味精彩的生活瞬间、人生百态,这是绘画不可及的。
其实,我并不是从小就喜欢摄影的,我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家里从未有相机 这洋玩意。过去见有人挎着相机,带着一些女孩子前呼后拥地招摇过市,就给我造成了花花公子、耍哥玩友才玩相机的印象,因此我厌恶相机。当有人问我要不要照相的时候,我非常反感,觉得相机不是我们这种人玩的。但是后来,因为有人认真说服我, 情况又很特殊,我就阴错阳差拿起相机了。
1967 年“※※※”时期,在昭通县刚好要搞一次农民业余文艺汇演,要给各个公社的演员拍工作照。负责照相的人是团县委一个比我年长的年轻人。但照相那天正好他 乡下家里兄弟结婚,他必须回去。他就抱着一台上海牌四型120双镜头反光相机来找我, 对我说:“小吴你帮我个忙,帮我去照相。”我一听“照相”两个字,马上把他推出门外, 我说:“你不要找我,我很讨厌照相。”他就说:“这是我的工作,你帮帮我吧,因为我兄弟结婚,我必须回到乡下家里,我毫无办法,只好来求你帮助了。”当时我看到他焦急求我的样子,一下心软了。我说:“我有心帮你,可照坏了怎么办?”他说:“简单得很,我教你。”他马上就打开相机,很用心地教我怎么拧开相机盖,怎么装胶卷, 什么是光圈,什么是快门速度,还用笔给我记下:大晴天时快门速度 1/125 秒,光圈 f/16 或者 f/11,没有太阳光时快门速度1/60秒,光圈f/8或者f/5.6。他说你按这个去做,焦距调清楚了,按快门就行了。他快速地教了我,我也记住了。等到那天,赶鸭子上架我就去了。冥冥之中好像有神明在指引我,在老一中那个地方,有水池、石雕、 树,我就把人安排在前面,就是凭一种感觉,很朴素的审美感觉,我把3个120的胶 卷全部拍完。之后送去照相馆冲洗。拿回照片后我兴奋得不得了,全部照片都非常好, 光影层次质感很美妙。我觉得照相太简单了,从此我真的爱上了摄影。
后来,我就成了县城里面大家认为照相照得最好的人。每逢星期天,朋友、周围 的熟人都会买一个胶卷请我义务给他们做摄影师,我就会找一些风景很好的地方,把人和环境的关系处理得很和谐,在人物状态自然、情绪很好的时候按下快门。几个月后县城里就传遍了:吴家林照得太好了。不久我从县文化馆调到了县委宣传部,做了一名新闻报道摄影员。
不到一年时间,《云南日报》、《人民日报》、新华社都采用了我拍摄的昭通题 材的照片。一下我就小有名气了。后来省里面要举办“纪念毛泽东延安文艺座谈会”30周年的大型摄影展览,我的许多摄影作品入选参展。他们看了那些照片都觉得很震撼, 反映的是在高寒山区上的羊群、牛群、马群,还有那些牧民的生活。这些好照片也为我能调到昆明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