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发现之旅——发现中国新锐摄影师 广东站 第三期推出摄影师王昕伟
王昕伟是一位有高度影像自觉的摄影师。他通过大量的拍摄逐渐找到可以直抒心意的方式,他一直没有停止思考,无论是西方的当代艺术理论还是古老的东方传统哲学都被他吸收进来,并且努力将之运用在拍摄实践中。他的作品《论语新读》几乎可以说是一蹴而就,方式也充满了戏谑的味道——由朋友披上宾馆里的蓝条纹被单模仿古人的种种拍摄出一组作品。方式虽然简单了些,但是事后获得了很多朋友的肯定,这其中的韵味不能不说是王昕伟厚积而薄发的结果。王昕伟的作品《广州》更像是他自己的一个影像日记,他用那些迷蒙的杂乱的影像构建了自己心中的广州生活。
色影无忌:你出生在最北边的黑龙江,上学在中部的上海,然后又生活在最南边的广州,这种地域的跨度给你看世界的眼光带来了什么不一样的变化?
王昕伟:北方人中意辽阔和力量,南方人比较策略实际;上海人的格调是国际的做作,广州人务实喜欢尝鲜。五湖四海不仅存在我出生的北大荒农场里,也存在我一直工作的南方报业集团。“五湖四海”算不算是视野我不清楚。但创作者包括我们摄影师,应该是个通达之人,最好是《红楼梦》里的那种红尘犹在的。
我一直对西方摄影的科学或者理性的方式怀疑,中国人追求的最高境界是哲学,是意象的精神境界,是情感与现实的互化。在中国山水的八大山人等大家里都有传统,吴冠中式的中西合璧现在看来有点浅显。
相比地域,我觉着艺术的历史更加影响眼光,学一个人是模仿,学历史就是吸纳,拍摄训练我从国外吸取了经验,但精神导引我更相信中国的文艺史。
色影无忌:你是如何看待目前生活的广州的?
王昕伟:广州是个很世俗的城市,从五花八门的饮食就能看出来。广州没有北京那么多的文艺青年和庞大的文艺气氛,也没有上海那么洋泾浜,这个城市像是永远处在一种“搵食”的状态中,热闹、慌乱、繁荣。
一个城市,学者很容易用一些词汇从文化上概括,但对于影像来说,不是易事。影像跟诗歌、音乐很像,都是现实世界的通感语言,不是演绎性质的。即使面对自己生活的自留地,庞大的城市格局,司空见惯的日常景象,对于摄影师仍旧是个挑战,我拍了2000卷下去,才积淀了一些感觉。为了拍摄成系统,我定期都会写拍摄日记,把拍摄过程中的闲七杂八的琐事和摄影感受记下来。
越是深入的去看这个城市,你就越能体会观察的乐趣,现实丰饶,是个无底洞。唯有与他共生,你才能赋予照片生命。
色影无忌:你的作品《广州》中的痕迹是怎么形成的?似乎有漏光还有底片上的划痕。
王昕伟:都是底片冲洗显影中发生的,桶冲的效果。
色影无忌:这些痕迹是你刻意去制作的,还是放任相机和底片自然的去形成这些痕迹?
王昕伟:最初是底片冲洗发生了些意外,我觉着效果很好,就定型了这种冲洗。拍摄时也有些小处理,所有的我希望都是自然的形成。
人要放的下,才能自然。坚持使用黑白底片拍摄, 也是为了照片更加自然。
色影无忌:你保留这些痕迹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不是对广州的“纪实摄影”吗?
王昕伟: 相反,我觉着这是纪实摄影的一种。我五年前拍摄《广东》时,我把世界看得太清楚了太真了,我追求一种完美的效果,那些具有文献色彩的硬照,味同嚼蜡。老少边穷的视觉效果我特别不喜欢。现在我更加重视摄影语言的锤炼,是哲学层次的。艺术最高的境界就是欣赏语言,而不是某种主题的奴隶,艺术也只有到了语言的层次,才是自由的。
你不用标榜你如何去表达这个时代,你生活在当下,你的所思所想就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我希望摄影的表达里有兴衰的感觉,就是底片也有四季轮回,人间冷暖,伤害和侵犯。现实就是这样的,都是残缺的,所以,恶之花,有生命,有力量。
拍照像我的生理反应。现实万物对我来说,没有分别心,啥都可以成像,但我心中,都是一片氤氲的虚像。
色影无忌:你的作品中所记录的可以说是极为琐碎、凌乱你是如何把这些影像碎片关联起来的?
王昕伟:我关心的是,影像他有没有进入他的世界,而不是我们人为干涉的框架,就像写小说,很多作家写着写着,就被小说的故事情节牵着走了。我希望镜头被融化,我也消失在照片背后。
那些鱼,那个树杈,那个塑料椅子,还有那些直面镜头或者若有所思的民工、白领、女孩,那个人物模糊的电影院,他们都是对命运的拷问。
色影无忌:用类似的方式“扫街”你觉得自己从森山大道身上学到最有用的是什么?
王昕伟:是方法论。他永远《凶区》的紧张状态,是日本人的执拗和勤快的性格的极致,也是高强度摄影训练的产物,他所有的片子都用力均匀,完美,除了天赋,就是大量拍摄的结果。纪实摄影语言表达要准确不是一日之功,得10年磨砺,才能得心应手。你拍摄的量到了,很多摄影表达的核心的体验就会有了,那是摄影师最幸福的毒药。
我们很多纪实摄影师由于摄影训练的强度不够,所以显得软绵绵无力,像是业余作者的产物。
他(森山大道)的照片太黑了,我觉着灰的层次更高一些。
色影无忌: 《广州》中很多瞬间是对你有意义的,因为你参与了它的前因后果,但是当你用相机做了影像切片时你是否认为很难向观者传递当时的情绪?
王昕伟:拍摄时我只关心自己,我开启我自己的快门。当拍摄完成,其实这个照片的生命也就完结了。我拍摄是为了表达自己,如果你拍摄时有对象感,考虑太多,你就很难拍好。
色影无忌:摄影你觉得难吗?
王昕伟:这要看你拿着哪把尺子在衡量。想攀高峰,什么都难。
我关心过程,如何智慧的完成过程。如果有了困难,常常也是心理作用,是头脑没有开窍。
色影无忌:《论语》中给你启发最大在哪?
王昕伟:这种问法有点像高考语文试题,不是创作问题,但我回答。儒家经典中,规范的都是日常的言行举止和道德方面的,说到底也是世俗哲学,他就告诉你这样是对的,不会告诉你为什么。相反,《老子》那种仙化的状态其实更高深莫测。其实,这种启发在拍摄中有多大作用,我一直持怀疑态度。我一直认为,不当的知识对艺术有害。
色影无忌:《论语新读》是从比较游戏的方式开始的你如何开始觉得这个可以成为作品的?《论语新读》中的人物对弈、垂钓、抚琴或佯狂的种种形态都带有透着一种古意,但是纯粹的追模古人不是你的本意把?
王昕伟:其实一开始我就想拍作品,当我看到度假村那条雅兰灰色条纹的床单时我就喜欢上了,脑子里就出现了披上床单飘飘欲仙的感觉。那段时间我正在读※※※的《论语新读》,这两样碰在一起了,就想着来个古代形态的。
其实我拍的很多都是自画像,都是我希望我自己在古代出现的形象的。我拍完了以后就一直扔在图片库里,觉着就拍了几天,有点不算严谨吧。
后来广州有朋友很喜欢这组作品,这使我重新开始认识这组作品在我创作中的转折作用。仔细看看,还挺有韵味的。
你的所谓古意的造型,其实都是我从古诗里或者是古装电视剧里来的灵感。我一直很羡慕古人的境界,但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达到,只有披上床单才像一些。这是现代人的无奈,什么都说古代好的那种腔调也很乏味。现代人不必悲伤要释怀,躺着一个有古意的床单睡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色影无忌:你曾经提到“当代艺术意味”,能说说你自己对它的理解吗?
王昕伟:这个提法是我系统研究当代艺术之前,也就是拍摄《论语新读》的那段时间。我觉着体制内的媒体摄影记者、摄影圈的一些人对当代艺术都很警觉,很多人是持鄙夷的态度。但我对当代艺术摄影语言的使用很有兴趣,当代艺术中很多民间艺术家的一些思想和立场的产物也吸引了我,我就研究这些东西,玩味这些。
我们生活的时代不是90年代了,我们已经生活在当代艺术成为主流姿态的20世纪初期。这是我们没法避免的历史命运。我们的智慧应该是运用一切可以表达的手段去创作点有意思的作品。
色影无忌:《气象》是一组很抽象到很像水墨,这组作品是如何拍成的?它和其他两组作品之间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你能简单概括下你的创作思想吗?
王昕伟:这是我在暗房里,在底片上画的,我像个道士一样,在黑暗中画天书。这个作品应该也算是看不见的行为艺术作品,玩暗房也有这样的效果我挺满意。在黑暗中那种精神状态挺特别的,无意识和有意识你也分不太清。
这个抽象的作品我还搞了一个宏大的名字叫《气象》,就是回应那些天天涂抹大色块,自以为创新却还是条条框框的当代水墨画家。
我希望我的照片里能透出我的人生智慧和哲学。我是“像哲学”,影像是哲学也很像哲学,这是我目前作品的思想脉络。
关于王昕伟:
1977年出生于黑龙江,2000年毕业于复旦大学,目前居住广州。
南方视点节目主持人
2011年 北京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2011年三影堂摄影奖展览《万相》
2010年 大理国际摄影节,《从平遥到大理》南方16人群展获得金翅鸟大奖
2009年《河源往事》,广州国际纪录片大会中国纪实摄影展
2009年 《寻找断裂的记忆》群展,第三届广州摄影双年展外围展,汇豪社
2006年 连州国际摄影节,《广东》获得年度摄影师铜奖。
2004年 武夷山摄影节, 《告别》个展
2003年 平遥国际摄影节,《粤剧团》个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