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王征,更多人所熟知的可能是他拍摄的那些有关“西海固”影像以及他的摄影师身份。但这一次,他华丽转身,在2009丽水国际摄影文化节上做了策展人,而且在展览的规模上突破了以往任何一次摄影节,即由他策展的“美国项目”展览群成为中国摄影节最大规模的国外展览群。这个展览群遍布于丽水白云森林公园展区,成为本次丽水摄影节上最显著的风景。
在白云森林公园展区,“美国项目”群展策展人王征接受了无忌专访。
王征接受无忌专访
“他们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照片类别化”
色影无忌:这次丽水摄影节,你策展的似乎是最大的一个版块。
王征:这次我策展的除了中国摄影家协会国际影展,剩下的这些都是我们在半年内邀请,跟他们国际策展人和摄影家们反复谈。
实际上,我策划的“美国项目”这个展览群共30个展览,但这30个展览当中,有非常成熟的摄影家,也有还不是特别成熟的摄影家,我之所以这么来做他们的展览,就是想强调一个因素:这就是美国当下的摄影状态。他们可能更多地从一个想法出发,来结构自己的整个创作,这和中国摄影师的方式不是特别一样,中国摄影师更多的是,在做的过程中,一步一步地做,做完了以后,经过编辑后展出的。我觉得这是东西方摄影方式的一种差异,我们不用比较哪种方式优秀,哪种不优秀,我只是让这两种方式进行一次对话,让中国的摄影师能够看到这些美国摄影师是怎么做的。特别是“观看多元”这个展览群,都是由国际上一些著名的策展人、国际摄影节的一些负责人,还有一些著名的杂志,比如说《镜头》、《光圈》等杂志主编们推荐的。当然还有博物馆推荐的一些展览。
他们认为这个展览代表着当下世界摄影水准,或者比较先锋性的东西,那么我们就把它引到丽水来。也是希望通过这个东西和中国的摄影师建立一个联系。让大家看到这种状态。
色影无忌:目前看,都是一些项目化的操作。
王征:实际上,东方有东方的方式,西方有西方的方式。只是说,我们在这种方式上应该更多地沟通一下。最近几年,我去过几场在国外做的专家见面会,我在看他们作品的时候,发现他们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照片类别化。比如说你是做纪实的,他是做风景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不是。而是什么东西感动了我以后,我会提出一个自己的想法,我对艺术是怎么理解的,我对人生是怎么理解的,通过我的影像去怎么展示,我先建立我的想法。在想法建立了以后,去一步一步实施。先解决一个为什么,接着去考虑拍什么、怎么拍的,在这几个步骤下考察自己,考量自己作品的完成度。这时候再拿出来展示,那么在他到一定的时候,请专家给你点建议,然后寻求机会:展出的机会,出版的机会,包括画廊代理的机会。那我们就是在中国给这些国外摄影师一次展出的机会,也是让中国看到他们的作品。
由王征策展的苏珊•伯格作品《公共场所里的私人记忆》记录了美国高速公路边的那些“路边纪念物”。这种纪念形式最早是由西班牙人带进来的,但现在已经演化成为一种民间艺术,不限于特定的民族或地区。这些纪念物已经成为美国景观的一部分,却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最值得注意的问题是为什么幸存者需要纪念人们死亡的地方?也许是因为死的太突然、太暴力或太意外。它们是想提请人们注意:生命在此结束。然而,在苏珊眼里,这些纪念物更多的是尊重生命,而不是哀悼死亡。
王征策展的摄影家马瑞特•艾伦的作品《性别边缘》,这个作品关注那些双性或变性人群的生活。
“这是中国摄影史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国外展览群”
色影无忌:你是第一次这样跟丽水合作吗?
王征:到目前为止,据我了解,我策展的这个展览群是一个中国摄影史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国外展览群,而且是系统的、有策展方向的,也是说明问题的。而且这次20个策展人和60个摄影师全部到场。这也是历届摄影节邀请到的国外摄影师规模最大的一次。
色影无忌:这次在跟丽水的合作方面顺畅吗?
王征:还算顺畅的。以前我们说丽水摄影节只是一个基于中国摄影家协会的一个影展,300多幅照片来做的,后来逐步加了一些国内的各机构的展览,包括其他一些摄影协会的展览。但是这一次,它扩大了,等于是严格意义上按照一个国际性的摄影节来办。
色影无忌:是因为引入了策展人制度?
王征:对,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是引入策展人制度来做。应该说,在中国摄影节的专业化程度上,一步一步在往前走,而且今年丽水非常可喜地看到了这一点。那么以后是否能做成一种常态化的东西呢,我希望是这样。昨天我也跟明年举办摄影节的一些地方也交流了一下,比如青海的文联主席来了,大理的负责人也来了。我们也做了讨论,就是怎么样把中国摄影节推向严格意义上的国际化。我们不仅仅要政府办,还要增加它的学术力量和品位。这是我们一直想做的事情。
王征策展的摄影家马克•杰瑞卡作品《夜》
王征策展的摄影家赛勒斯•卡瑞米普作品《虚拟的记忆》。摄影师把零碎的东西重新分割、组装,它们会让人们产生不同的联想。把35毫米胶卷和同样大小的幻灯片做成各种各样的小装置,然后用数字相机拍摄并打印出来。
“他们在做事的时候,不强调规模性”
色影无忌:这个项目还会拿到其他的摄影节去展出吗?
王征:我不准备这样做。因为我这两年下来后发现了很多优秀的摄影师,就像在中国,要想找到几十个优秀摄影师也不是特别难,同样来讲,在国外也是如此。比如说我最近去英国看了很多英国的作品,就很不错。
如果我有可能还会继续策展的话,从明年开始,我会逐个逐个的,把世界上优秀的一些摄影家介绍到中国来。同时我也在想,系列地出些书。我们准备用一个“世界摄影进行时”名义来出,就是把当下的摄影状况出一套系列丛书,我现在跟中国文联出版社已经谈好了。这次的展览结果估计明年2月份就能做出书来。
王征策展的摄影家玛丽•帕里西作品《食物》。
摄影家陈述:
《食物》这组作品,是我在日常生活中寻找题材,几乎所有我的作品都有个人经历的元素,但又是真正食物的图片。我还是孩子的时候,父亲每逢星期一都煮汤,鸡汤或牛肉汤。对于一个在美国城市长大的孩子,印象中的食物总是在在超级市场里包得干干净净。有一次我父亲把鸡爪放在汤里,当我看到汤里那鲜黄色的鸡爪时,感到很恐怖。汤的这个记忆给了我创作灵感。我对食物的图片有很矛盾的看法和观点,我既看到食物的美味和美丽,也常常能看到它的恐怖。
色影无忌:也就是你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做一些系列化的摄影推广?
王征:严格的说,我们这些摄影师算是老一代摄影师了,马上50岁的人了。我们所谓的摄影成就从某种意义上说也都是固定化了的。在这种固定化的状态下,我们有机会作为专家到国外去,就觉着有必要把自己的身份转变一下。所以,就更多地去做一些从国外引进的摄影师作品,也得从国内推出一些摄影师。比如说今年,我们在国外做了很多中国专题展,比如说亚特兰大、波特兰,已经做了好几个中国摄影师的展览。
色影无忌:你做了这么多推介工作,觉得西方策展人在策展组织和程序上有哪些需要中国策展人借鉴的地方?
王征:西方更多是建立在一个民间的,大的文化和摄影基金下的活动,而不是由政府筹办。因此,他们在做事的时候,不强调规模性,他甚至往往把一个摄影节就做成一个酒店会议,围着酒店,天天讨论,天天在看,看照片,谈摄影,但是真正像中国这样全方位地拉开做展示的话,确实规模还不够。
有一些以展示为主体的,比如说荷兰那顿这样的一些,但整体量也都不如中国。他们注重的是每一个展览与空间的关系,每一个展览在特定展场下的布局和创造出来的新鲜的意义,可能是不太一样的。
王征策展的摄影家罗伯特•拉尼尔作品《花风水构成的自然景观》。
摄影家陈述:
花、风和水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自然的抽象画,我称之为Pollen Puddles。在美国南方的春天,经常有大雷暴雨,这些暴雨借风势倾落下来,伴随着电闪雷鸣,降雨量多达每小时5英寸,如果你有铁皮屋顶的房子,你应该可以在雨的鼓乐伴奏中睡个好觉。我时常在下午小休的时被屋顶的雨水声吵醒,风刮着雨停了,天又会亮起来,是那么美好。我醒了,抓起相机,出去拍片,我在街上寻找那些抽象的风景,有着新的发现,我厌倦了拍摄所谓完美的风景,以及精确的构图,我发现花、风和水在排水沟里混到一起的时候,我看到是大自然本身创造出一幅抽象的作品。
“展览都布好了,让我来看,我一看我就急了”
色影无忌:可能是对于细节的呈现上,就做得比较好。
王征:对。你比如说,这次我到这里的时候,大概是前四天,展览都布好了,让我来看,我一看我就急了,我说这事肯定不能这么做。他们把国外摄影师所有大文件用扩印的方式给打出来了,你想一下,扩印机打出来,咵一下子挂上去。我说这肯定不行,这样的话,那些国外摄影家要罢展的,到那时候,这就是一个政治事件,不是文化事件了。所以我就跟组委会好好沟通了一下。最后,他们连夜调了4台机子,爱普生和惠普的,把整个江南这一带的纸都集中在这里。以前是16寸,现在改为12寸。因为没纸,所以就改小,连夜工作,一直到昨晚12点,所有展览才布完。
他们认为展览就像过去那样扩印机打一打,只要能看得清楚就行了,而不是说要求品质,所以,这次做的品质不是够好,只有两三天的打印时间,1500多张照片,怎么肯能打出来呢,最后玩命总算把这个东西做出来了。
色影无忌:所以看展的时候,不同选题的作品尺寸都一样,都很小。
王征:那也没办法。这是一个特定的空间,这么多展览,这么多容量,也不是说一下就能做得那么好。但同样来讲,我们在做的这种过程中一定是逐步的,循序渐进的,或者说中国的摄影以及摄影节,我们从活动层面上来讲,它也会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所有的展览作品尺寸都很小
色影无忌:看你选的“美国项目”展览群,有人与自然的关系,有个人记忆,你最初在选题上有考究吗?
王征:没有,这些参展的美国摄影师,是从几百个摄影师中选择出来的,之所以选择他们,我是希望中国摄影师看到他们。我们过去在看摄影的时候,首先是从类别开始看的。比如说我是纪实摄影师,我首先关注纪实,其他东西我连看都不看。比如说当代、观念的、个人的,个人情感的,个人记忆的。我们都不太看的。但是这一次,我觉得还是把这种丰富性做到。
所以我才找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由摄影师转变到策展人的“丰富性”
色影无忌:从传统的观看经验来讲,看此次你做的展览会有稍微的不适感,这个不适感是因为在众所期待的纪实展出中,看到了一些类似于风光的。
王征:这种不适感,你说得特别对。实际上,我以前在宁夏的时候,或者我以前作为一个摄影师的时候,我几乎不看其他类别的,包括什么风光的。即便是拍得很好的,就扫一眼,不去想,但我这种不适是经过很长时间才转变过来的,因为开始你要作为一个策展人,而不是一个摄影师的时候,你就应该有更多的知识储备,需要迅速去补充,来从一个更宏观的角度去看摄影现象,这个时候,不管是纪实,还是别的,你会发现,那其中的合理性也是蛮有意思的。而且那种创造力也是让人感动的事。
色影无忌:也就是把所有的界限都打破?
王征:对,摄影一定要打破所有的界限。比如说我们由自然科学到物理,到化学的微分子,就像这种东西,他已经在边缘上有很多交叉,你在界定摄影方式的时候,也很困难,这个时候应该用一个表达程度怎么样?我们在哪个取向下表达的?而且在这个取向下又有哪个层面的表达?表达得是否深刻?这样我们再来整体评判,可能更为合理。
王征策展的摄影家伯特•桑克曼作品《绽放》
摄影家陈述:
在这个摄影项目里,我使用19世纪60年代乐谱纸的数字拷贝,我把一层层的拷贝和花的原始影像上下组合起来,强化了岁月的影响,有时候,我也从原照中把颜色抽出来,只使用旧乐谱纸的颜色,但保留原作的形式和纹理,我用不同密度的颜色釉,加上其他水和石头照的纹理,直到达到我情感的反射为止。
“中国摄影节还都是临时凑的”
色影无忌:这也是你对摄影的一次新的尝试。
王征:对,确实是。这真是一次尝试,一次实验性的,而且这么大规模的策展我也是第一次。过去更多地是给某个人挑挑片子啊,在哪做个展览啊,写写前言啊,比如小范围的10个人的专题展啊什么的。
色影无忌:展览方式上有没有做一些尝试?
王征:这个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因为其他的摄影节还没有能力承载这么庞大的展览。而且你跟组委会谈,你谈的东西也得让人家能接受。人家既接受,又投入,我已经很感谢丽水了。真的。
色影无忌:展望下一届的话,你觉得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王征:那还有很多,正如你说的,在展示方式上要做改进。如果要想让中国的摄影节再上一个台阶,对空间和展示方式的策划和设计,还包括策展人的思想的考虑上,还要上一个台阶,因为中国摄影节都是临时凑的,这个东西太不严格了。
王征策展的摄影家大卫•沃尔夫作品《后花园中的生命》
摄影家陈述:
《后花园的生命》主要探讨我们如何培育、改变和控制我们周围的环境。该项目作品通过移动、摆放摄影师家后院里的花卉,观察它们生长、凋谢、再生,展示了它们在自然界中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