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欧洲图片社Anzenberger长驻上海的意大利摄影师丹尼埃尔•马提尔利(Daniele Mattioli)带来他正在进行中的摄影项目《中国Cosplay》,这部反映当下中国少数年轻人群体的作品属于他的大项目“青年亚文化”。除了个人摄影项目,丹尼埃尔也为《时代》、《纽约时代》长期供稿。色影无忌在土仓国际展区对丹尼埃尔进行了独家专访。
丹尼埃尔•马提尔利(Daniele Mattioli)
“这些年轻人正在做梦,幻想着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
展厅中的丹尼埃尔作品
色影无忌:这组作品从何时开始拍摄?现在进行得如何了?
丹尼埃尔:这组作品我只拍了8个月,我还在找更多的人来拍。当然,我不是每天拍,还有很多时间需要用来跟这些人联系等等。
拍这个项目并不容易,因为人们喜欢秀出他们的动漫装扮,但不是在他们家里或其它一般的场合。他们喜欢在比如公园、派对等等地方展示,对着镜头笑那样。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深入进去。
色影无忌:为什么对COSPLAY感兴趣?
丹尼埃尔:我对COSPLAY不感兴趣,我对人感兴趣。我对“面具”后面的这些年轻一代们感兴趣,“面具”可能是从日本或别的什么国家借来的。
年轻人需要表达自己,COSPLAY可说是一种新的方式,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讲,那只是表面化的东西。他们从网上看到这些动漫形象,然后诚心诚意的复制下来,但这也是一种不要求自己去积极思考和沟通的态度。当然这也是一种思考方式,但COSPLAY主要还是表面上的东西,他们想看起来与众不同。他们像是在做梦,因为在梦里,你无法控制你的思维,你就是在做梦。
因此,我想做的就是挖掘关于青年一代的话题,尤其是青年亚文化。而COSPLAY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其它很多亚文化,也在我的关注范围内。
色影无忌:其它的亚文化比如说哪些?
丹尼埃尔:比如说韩国流行文化的影响,再比如我照片里的一个女孩,她喜欢跳的一种舞,其实在美国是色情产业的一部分,但人们认为是从美国传来的,那很酷。还有很多类似的例子,他国文化在流传进中国的过程中原意被改变甚至扭曲。
我曾拍过日本的COSPLAY,与中国的情况很不同。在日本他们更“假”,因为COSPLAY在日本是个巨大的产业,他们可以逛街时就穿成那样,是很普通的事,可以去商店买那些动漫服饰;在中国他们都是自己做的,是个小圈子内部的乐园。
色影无忌:你作品中这些年轻人把自己想象成那些动漫人物吗?谈谈这些拍摄对象?
丹尼埃尔:是的,但在我的照片中他们还是更多流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这些年轻人出生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我并不想指责什么,但20年前的年轻人会对种种现象提出※※,但现在的年轻人沉浸在梦中。他们看起来很迷茫,好像失去了战场,就这样不假思索的被他国文化影响,其实中国是可以影响别的国家的。
中国第一位摇滚明星崔健在歌里写到:“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你问我还要去何方?我说要上你的路”,他在20年前就写出年轻人不知去向何处的感受。现在的年轻人在读大学时考虑的是以后买一套公寓房买一部车,有份好工作,这些人是大多数。这很可怕,因为一个人在20岁的时候,应该天不怕地不怕,充满激情的和世界叫板。而我拍摄的这些年轻人正在做梦,幻想着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卡通人物。
我在拍摄时尝试着表现出这一点——但我不知你是否能感觉到——他们套在那些夸张的服饰里其实有种并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它并不属于他们,也不应该属于他们。这些年轻人都在20岁以上,其中一个男孩大一点,他在杭州,他已经从事给别人做COSPLAY服饰的生意了。
“在肖像中他们的精神世界表露无遗”
展厅中的丹尼埃尔作品
色影无忌:这么说这些照片不是都在上海拍摄的?
丹尼埃尔:不,全是在上海拍的,但很多人是从别的城市来到上海,有很多是我在他们家里拍的,也有的是他们表演结束后,在舞台下面。其中一个女孩来自很远的地方,她来上海专门为了展示她的COSPLAY。在这里展出的时候很多人问我:他们是中国人吗?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打扮成这样?很多中国人并不知道有这样一群中国青年。
色影无忌:所以,你的照片不仅在中国以外,在国内也帮助人们了解到这样一个青年亚文化现象。拍摄方式上,为什么拍肖像而不是抓拍报道风格?
丹尼埃尔:我为杂志拍很多东西,都是抓拍风格。对于我的个人作品,我希望能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重点不在于记录那些前前后后的过程,在肖像中他们的精神世界表露无遗。抓住他们的感受是种挑战。
色影无忌:你使用什么设备拍这组照片?
丹尼埃尔:使用中画幅,彩色负片,使用自然光。相机是Mamiya 7。
色影无忌:接下来打算拍什么?
丹尼埃尔:接下来继续拍COSPLAY,完成这个系列以后我会继续拍摄其它亚文化青年族群。还是拍环境肖像,用这样的方式,不在公园里或舞台上,尽量在他们家里,并且让他们自然放松,不要故意对着镜头笑,不要摆POSE,只要做自己。实际上劝说他们的过程很困难,尤其作为一个外国人。
色影无忌:你从何时开始长驻上海?平时拍些什么?
丹尼埃尔:我在上海有五年了,主要给一些杂志拍报道类图片,也接拍其它一些商业客户。上周给美国《新闻周刊》拍了一些东西,还有比如美国《财富》杂志,给中国的刊物不多,不过接下来要给《ELLE》和《Marie Claire(嘉人)》拍。
我在十年前就来过上海拍过一些东西,那时我长驻在澳大利亚工作,在澳洲呆了六年后我接到图片社委派,回到上海开始新的拍摄。
“最好的镜头是你的双腿”
丹尼埃尔展厅内的观众
色影无忌:谈谈Azenberger图片社吧,你有没有一些愿意推荐的摄影师?
丹尼埃尔:我从1992年就加入Azenberger了。我认为Rafal Milach、Paolo Woods都是很棒的摄影师,他们很有天分,像来自波兰、曾参加07荷赛大师班的Rafal Milach,相信他会成为非常了不起的摄影师。
色影无忌:这次在平遥看到哪些不错的作品?
丹尼埃尔:张晓的作品和木格的作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很想见见木格。木格拍出了人们摘掉面具显现出来的某种东西,我们每天生活中都戴着面具,好的摄影师能摘掉它。
色影无忌:听说你以前是职业排球运动员?从何时开始喜欢摄影的呢?
丹尼埃尔:是的我以前是名运动员本来可以在很好的排球队打球,但后来我的腿受伤了。我从很小就喜欢摄影,十二岁时我叔叔送我一台可以放在口袋里的照相机,我喜欢拿着它拍来拍去但里面没有胶卷,我太小还买不起胶卷。但快门的声音,取景器里面的景象深深吸引我。
色影无忌:哪些摄影家曾影响过你?
丹尼埃尔:威廉•克莱因(William Klein)和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Frank),是他们真正更新了摄影,当然这也是老话了,70年代的事。现在完全不同,只要点点鼠标就都搞定了。罗伯特•弗兰克带来全新的视角,威廉•克莱因强调摄影师要靠近人物。很多时候人们问我使用什么镜头,我说最好的镜头是你的双腿。我以前一直用广角镜头靠近来拍,我很讨厌端着长枪大炮离人很远拍摄,我认为那是很懦弱的方式。摄影师与被摄对象应该发生关联,不该离得太远。所以我喜欢像威廉•克莱因这样的街头摄影师。有人喜欢风光有人喜欢时尚,我喜欢去理解人、理解社会。
关于丹尼埃尔:
丹尼埃尔·马提尔利(Daniele Mattioli),1964年出生于意大利翁布里亚,1992年开始在维亚纳安帧伯格(Anzenberger)图片社工作,图片由该图片社代理。2001年出版了一本有关上海的画册,2004年作品在维也纳展出。摄影师现居上海,在亚洲各地拍摄作品,主要从事杂志、团体和人像拍摄项目,作品在世界各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