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我们找到了十位中央美术学院摄影系在读的和毕业的学生，希望了解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的专业学习，进而讨论关于摄影他们又有怎样的困惑、遗憾和收获。
摄影系成立以来秉承了央美一贯对艺术的追求态度，并培养了大量人才。虽央美自有其办学的特点，但编者希望通过本次的对话可以对读者在摄影艺术的学习上有所帮助。
央美全景
张超（11级研究生，现在是教师）
困惑：在读本科时，我是从兴趣出发，但并不清楚摄影能带来什么，而且最开始的兴趣点在拍照行为本身和器材等方面。随着摄影作为艺术的学习的深入，我开始意识到提升自己其实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获得满意的照片是相对容易的，但如何判断这是作品，而那不是作品，变得困难起来，同时也开始对为什么用摄影这种方式来表达产生了质疑。
遗憾：遗憾往往发生在作品完成之后。当自己想清楚了，想要补拍的时候，却做不到了；有时作品挂在墙上展示的时候，可能不是最理想的状态，我经常有这样的遗憾。
收获：在作品完成之后，我发现自己看待世界的态度变了，这种收获是精神层面的；摄影是孤独的，如果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和肯定，那注定是很痛苦的。一旦观者与我有了共识，我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到底什么才是优秀艺术家的标准，评价体系是怎样建立的；摄影作品是为了个人创作理想还是为了迎合市场"
蒲玉清（14级研究生在读）
困惑：现在正处于困惑期，在努力解决：到底什么才是优秀艺术家的标准，评价体系是怎样建立的；摄影作品是为了个人创作理想还是为了迎合市场。
遗憾：感觉始终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在创作进行中就有些滞后了。在整个的学习和实践中，与导师保持及时有效的沟通，对自我提升非常重要。
收获：研究生思考的问题更深入一些；研究生们各有不同的经历，学习方向也不同，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同时美院有很多展览和交流活动的机会。
摄影系1号影棚
李铭（进修生）
困惑：数字技术的介入对传统摄影媒介的价值所带来的挑战。
遗憾：没有。
收获：我是学画出身，虽搁置多年，却仍然保留对艺术表达的兴趣和欲望。进入美院尤如老鼠掉进米缸里，又像海绵一样吸了个饱。教室、图书馆、讲座堂等等都是好地方，我从中受益良多；美院的教育让摄影作为艺术的表现空间更大，特别是多学科的交流，给摄影学习带来了新的思考和新的表达方式。
"当自信心足够强大的时候，我相信他是独立的"
邹斌（13级研究生，现为独立艺术家）
困惑：困惑是相对的，对于想朝艺术方向发展的人来说，自我肯定更为重要。
遗憾：不完美是有的，做过了就做过了，不会有遗憾。
收获：一方面是自省，来自自身；另一方面是反观，来自老师和同学。我的体会是在学习过程中，要通过大量的阅读和观看的积累，不断地接收反馈，培养独立判断的能力，建立自己更加独立的人格和自信心。当自信心足够强大的时候，我相信他是独立的。
通过什么样的摄影语言，可以更利于表达，观者可以更好地接收，我觉得这是需要思考的地方。摄影和国画、书法不一样，摄影是外来的，国画和书法是中国自古就有的，那种基因存在于国人的血脉里，而摄影一定要不断变化，不断创新。
贺强（08级本科，现为创业者）
困惑：我毕业后做过广告摄影、新闻摄影、旅游类策划编辑等职业，现在在创业，相当于在四个不同行业工作过。刚毕业时经历过很长的迷茫期，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方向。面对摄影从业人员增多，入行容易，功能性需求容易得到满足的现状，要求自己从别的角度找出路。
遗憾：我上学期间不算特别用功的学生，遗憾多于收获。
收获：毕业之后感触较多，四年大学生活，我学到的艺术理念要大于技术方面。技术一直在更新转变，每个行业对摄影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但拥有相对高的视野对我工作的帮助很大，也更容易得到认可。
圆形剧场
"触动人心的那一丁点温柔应该是我所追寻的"
许晓宁（07级本科，现从事网络媒体）
困惑：现在没有什么纠结的了，早已看破。毕业几年后，我发现在摄影圈玩的转的人大都是草根出身。我一直觉得是不是我们看大师的作品太多了，被吓住了，还是看穿了？仿佛最开始时的激情都烟消云散了。
遗憾：上学的时候没有借助大把时间把摄影当做一种生活习惯去养成；不够相信自己，没有坚持该坚持的。
收获：触动人心的那一丁点温柔应该是我所追寻的。上美院之前就一心想学摄影，摄影看起来容易，真正理解并形成自己独特的视觉语言需要长时间的“软磨硬泡”；上学时曾努力啃过《论摄影》几遍，仿佛略懂了一些；也曾鄙弃过有些人对大师作品的极力模仿，不过现在想想，这也是一种学习。
宿舍楼下
"越直接的东西，越是接近内心的东西"
孔祥哲（06级本科，现为商业摄影师）
困惑：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困惑。大学期间并不知道该拍什么，会不自觉地模仿自己喜欢的大师。曾经为影像风格而困惑，现在想来，没有风格，反而就是自己的风格；刚毕业的时候对未来的发展方向很迷茫。
遗憾：有时在拍摄完成后，回看照片时会感到不完美，有很多可以完善的地方；大学期间应该和同学一起多拍摄，多讨论摄影，这是最大的遗憾；大学时在摄影上比较单纯，只关注摄影本身，拍的照片反而是更有感情的。现在拍摄时顾虑比较多，想的比较多，所以拍得并不纯粹；我想越直接的东西，越是接近内心的东西。
收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品质的理解和掌控能力也在不断提升；影像从无到有，这个过程是最打动我的，这是传统暗房所带给我的乐趣；宿舍同学都是不同专业的，都有一定的美学修养，在一起学习我觉得非常幸福；摄影虽然挣不了太多钱，但是可以去很多地方看看，可以接触很多人，让生活更多姿多彩。
张开（14级研究生在读）
困惑：本科时，在学术和艺术感知力层面要面对很多问题，找到提升自己的方法是最困难的。
遗憾：本科时，我觉得摄影的背后应该有相关的学术研究作支撑，这样摄影会更有思想魅力，在这个层面里，我是非常欠缺的。于是，2014年我考上了研究生，在导师的教导下，梳理艺术创作背后的学术思想，多看展览、文学类作品、歌剧等等，提高自己的艺术感知力。
收获：系统地学习了自摄影诞生以来的主要技术发展脉络，并进行了相关的实践和练习。为以后的艺术创作或是商业摄影都打下了基础。艺术的感知力与摄影学习和摄影创作是密不可分的，美术学院的艺术氛围会增强这种艺术感知力，进而提升自己的摄影学习能力。
雕塑馆
李雁滨（06级本科，现从事互联网UI设计）
困惑：因为兴趣而选择摄影专业，但现实的考量让我在大四期间对自己以后的去向有些迷茫。
遗憾：和艺术相关的摄影好像是个很感性的专业，再加上上学时，我是那种为了完成作业而完成作业的学生，所以每个作业只有输出结果，对艺术思考的过程并不重视。事实上创作的过程——对主题的理解、分析、依据及效果的呈现——拍什么，为什么拍，怎么拍，整个思考过程是很重要的。不论以后从事什么行业，这些推导的过程特别有帮助，应该好好培养自己应对完整课题解决方案的能力。
收获：美院的艺术熏陶让人收益匪浅，良好的品位是做好一切视觉设计工作的前提和保障。
"现在回想，大学那会应该在学校周围买套房"
董永龙（04级本科，现从事智能公交UI和品宣工作）
困惑：实习找工作时比较困惑，刚毕业时有些迷茫。
遗憾：现在回想，大学那会应该在学校周围买套房。
收获：姚老师教的每次拍照前把东西准备在一个小箱子里，这非常实用。每次拍摄前精心的准备，充分的沟通，默契的团队协作，精准的专业知识都是美院学习的收获。
图书馆大厅
写在后面：
这次的采访在选择上比较随机，包含的是尚能找到联系方式的同学。在采访中，我发现关于艺术学习的问题有其空泛性，但涉及具体细节时又有其局限性。在院校学习期间，有的人处处遇到问题，有的人持续困惑于问题。这里没有高低层级之分，因为我不敢说没有问题的人会永远不遇到问题。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提出问题，并通过学习来解决问题。
因为在意，所以疑惑。即使不理会，问题还在那里。在做学问的过程中，我们都是学生。
天才是极少数的，也许天才也不需要进入高校。
借用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的《大开眼界》中的论述，人才分两种：一类是发现型，一类是探索型（实验派创作者），发现型如毕加索，探索型如塞尚。探索型的人往往目标并不明确，他们是“从错误中学习”，在不断自我修订和重复的进程中强化和提升自己技巧与思想。他们往往认为自己是失败者，这类人如马克·吐温、丹尼尔·笛福等“天才”。
了解自己是什么类型，明确自己的定位，通过自我积累与激励，把自己向前推进。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不会顺利。我希望通过对摄影教育的探讨，能对更多的人有帮助，也希望更多的人可以参与进来。
操场
图片提供： 蒲玉清 曲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