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3日下午，第六届连州国际摄影年展的新闻发布会在798艺术区伊比利亚当代艺术中心举行。每年一度的连州国际摄影年展，通常选择在12月份开幕，它就仿佛是中国摄影圈的一次年终总结。这次的年展特别不一样的地方是，首次邀请了在当代艺术界非常知名策展人费大为担任总策展，他与段煜婷以及年轻的批评家鲍栋一起组成了本次年展的策展团队。他们三人如何在连州这个舞台上发挥自己的能量?新的策展人又会给连州带来怎样的新思路?在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色影无忌采访了他们。
2010连州摄影节三位国内策展人接受色影无忌采访（左起段煜婷、费大为、鲍栋） 摄影/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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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影无忌：首先提问总策展人费大为，刚才发布会上你提到自己是首次涉足摄影界的展览，最开始是先拒绝了段煜婷的邀请，为什么后来又同意了?
费大为：因为实际上是我对整个摄影都不了解，又不会看照片，又对摄影界的情况缺乏整体的了解，所以段煜婷跟我说：“我们这里有很多资料，而且我们做了很多届，有很多经验，而且我们都会帮你来做，因为你是当代艺术的策划人，一定有你的经验和你独特的眼光”。我之所以同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觉得历届连州摄影节还是做得非常不错的，还有就是人和人气场的感觉，也能告诉你一些信息，我觉得段煜婷是可以合作的然后我就想尝试一下，就是这样的。还有一个理由是，我感觉就是摄影圈还是很干净，没有像当代艺术圈，各种利益群体在里边，有一点门派的感觉。摄影圈单纯一些。摄影圈充满着热情，纯粹的对摄影本身的热情，而不是对摄影背后的东西热情，这样的话，我找到一片用武之地，这也是一个理由。
色影无忌：请问段煜婷你是怎么找到鲍栋的呢?鲍栋是非常的年轻批评家，你们是怎么开始合作的?
段煜婷：可能作为策划人来讲总是要有一些策划的亮点，今年大家也看到了我们刻意缩减了策展人，往届我们策展人非常多，今年特别希望少而精，因为一个好的展览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策展人，以往的摄影展很多的策展人只是推荐人，做的工作完全不足以称之为是一个摄影节，特别是摄影界，仅仅是写一篇文章，作品挑一挑，有的连作品都不挑，只是推荐来，写了一篇文章，根本不会去看现场也不会参与布展，这不是一个真正意义的策展人。我也关注过鲍栋策划的一些项目，确实鲍栋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策展人，而且是一个年轻的策展人，费老师在我们三个人当中是最年长的，我也希望是这样的一个搭配，算是老、中、青，希望鲍栋也带来一些年轻的策展人和批评家的活力。
色影无忌：鲍栋作为这次连州摄影节的最年轻的策展人，你如何看待年轻人现在在摄影节的比重?
鲍栋：这个比重，如果名单都公布出来的话是非常大的，今天在发布会上播放的作品，我的印象中应该是60%都是年轻人，超过一半，实际上比重非常大，因为什么呢?实际上是我们关注新的变化，这必然是有年轻人代表的，当然这些年轻人，还有很多的年轻人，可能做得不是这方面的实践，我们挑选了这些，是因为这些摄影实践是有意义的，是应该被呈现出来的，而且是一种群体的，也算是网络地下状态，他们是隐藏在网络世界中的，很少参加主流的摄影圈的展览，也很少参加主流的当代艺术的展览，他们处在这么一个边缘的状态，所以它需要一个摄影节，使他们成为我们应该关注的对象，使他们成为我们讨论的话题。
第六届连州国际摄影年展发布会现场 摄影/王江
色影无忌：你觉得今年的连州和往届联系在哪?
鲍栋：总体意义上历史变化，宏大叙事的把握已经不太可能了，我想每一个摄影节，每一个摄影展览，每一个摄影的研究者、理论者、策展人、批评家，他们都有自己的线索，整体上来看没有一个统一的东西，更多的是关注连州摄影节自身的变化，我觉得这个话题倒是挺有意思的，实际上连州摄影节每一届主题之间都是产生了一种张力的，比如去年重点关注的是新闻和社会性的。前两届都是对于现实主义的一种关注。现实主义他们做得也不错，也是有他们的典型和代表性，这次我们恰恰是要构成一个张力的，因为这种张力越大，产生的话题就越大，一个摄影节应该呈现摄影各个丰富的侧面，所谓的整体的历史是什么样?我觉得和这个世界存在的一样，我们可以问历史存在吗?就像张大力的一样，关键是在于你怎么建构，不在于你怎么有一种客观存在的必然的历史，因为历史不是必然的，所谓决定性的，实际上就是人的活动所带来的一种结。
色影无忌：刚才发布会上费大为讲到做了大量的调研工作，我觉得比较有意思的是这次通过网络，可能带有一点机缘巧合的方式发现了很年轻摄影人，能否讲一讲这样的过程是什么样的?
费大为：我可以讲一两个有趣的故事，我们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调研工作曾经陷入在Fotoyard这个网站里边，当时的雄心壮志就是想把这个网站全部看完全，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是花了很多时间去看，然后还要把它下载下来等等，到一定的时候就慢慢地发现Fotoyard已经稍稍有点儿过时了，因为两三年以来，他写最有创造力的艺术家，最重要的艺术家，往往他们都已经不再Fotoyard上面再上传一些东西了，他们自己去开博客了。一开始我虽然也听到这么说，但是我对于去一个、一个找博客，我没有目标，我怎么找，所以我就无从下手，从Fotoyard到个人博客这个跳跃一大成功，对我来说是一个飞跃，实际上这些摄影家像张君刚，游莉这些人，他们互相都认识，所以他们在他们的个人博客上都有Links，其实你看这些个人博客看多了，就慢慢地发现他们的博客的指向性是相对来说固定的，所以实际上，这个圈子的质量在这个圈子里边他们已经筛选过了，这反而是缩小了我们调查的一个工作量，这个我很高兴，从Fotoyard里边跳出来，因为它是看不完的，而且速度非常慢。有很多人都是在做一些这样的工作，但是这些力量都没有很好地聚集起来，我觉得我们这次的方向还是使我们自己感到很鼓舞，因为我们发现了这样的一些年轻人，他们真的不在乎展览，不在乎市场，不在乎出名，但是他们非常狂热地沉浸在摄影的快感中，我觉得这个是一个真正的摄影家最好的状态在里边。
色影无忌：出发点更纯朴，没有任何名利的东西。
费大为：可以说没有受到任何专业的、系统的、体制的污染，实际上他们又看很多书，西方摄影家或者中国摄影家，他们都会去了解，他们不是乱拍的，而是非常严肃地去学习、去创作。
总策展人费大为
色影无忌：您在选择参展摄影师时的标准是什么，对于这个展览您是怎样权衡“多”和“精”的关系?
费大为：我是觉得做一个展览，它必须要非常有特点，必须要非常能够集聚这个能量，就像一个核弹一样，里边有能量，即便它不爆炸，但是它有能量在里边，而不是一个一般做展览容易泛，包括艺术界的大展览，做得非常大，但是很泛，非常泛，很多东西是可有可无的，我是不希望作品在这个展览里边是可有可无的，我想一个展览就像一个作品一样，一个好的作品，一首好的诗，里边一个字也不能动的，一个好的作品，它没有任何因素它是多余的，是可以改动的，好的展览也应该做到这个程度，它必须是要反复推敲，而且它要有特点。所以我想今年我们落脚在这个上面，我自己感觉到非常鼓舞的就是我碰到了那么多特别好的年轻的，有理想，而且有那么大热情地去做创作的这些摄影家，这是我最大的收获。
色影无忌：发布会上费老师开玩笑地讲自己可能是历届策展人的一个劳模，看来工作得非常辛苦，期间有什么部分做得特别的困难?
段煜婷：跟前几届的总策划的工作量相比，这次的确很辛苦。首先是在调研方面，要从整个摄影圈入手，我一开始觉得费老师怎么进入状态这么慢，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后来我觉得他是在不断地慢慢地去了解，了解整个中国摄影的状况，然后他才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做了大量的调研，每天工作到深夜，我们经常是在网上开网络会议，开到三、四点钟，对于参展的艺术家的名单也是讨论了无数次，推翻了一轮又一轮，甚至在新闻发布会前的几天还在对名单进行修改，这个是在以往任何一届我们的策划的摄影节上面没有做过的这么大量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我们以往属于摄影圈的策展人，他们可能会带来一些固定的熟悉的资源，对于基层的调研我们是没有做过的。而且这一次我发现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非常好的工作方式，我们以后也会继续这个调研。
色影无忌：等于是把更草根的一些民间摄影师挖掘出来。
段煜婷：也不是刻意地挖掘这个部分，是因为这个部分我们一直在忽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真的是费老师用他的策展方式带给连州摄影节一个非常大的创造力的贡献。
色影无忌：有了这种方式给连州带来新的血液，否则摄影节每次做来做去老是那么几个熟面孔。
段煜婷：对，而且它没有门槛儿的，它的门槛儿是什么呢?不是说既定的那些大牌艺术家，这些是可以进来的，大牌艺术家我们照样拒绝，他的门槛儿就是年轻，要极力地发现年轻的摄影师，包括鲍栋也是，我们对摄影评价的标准，我们希望通过我们的策展，我们对于摄影的价值观也有一个※※的过程，不希望看到的已经是功成名就的那些东西，功成名就的东西，我们甚至会拒绝，我们希望老的摄影家，著名的一线艺术家也要有新的东西能够切合我们的主题。
三位策展人的合影 摄影/王江
色影无忌：费老师您在确定这个主题的时候，您是先有了这一个思维，然后才去看的这些摄影师的作品，还是你之前就对年轻人拍的作品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才去确定的这个主题?
费大为：这个主题是比较奇特的一个主题，因为主题也是要鲜明，要让人难以忘记，如果是说天气很好，就没意思，这个主题本身要有一定的力度，“这个世界存在吗?”这个主题，为什么会在一个摄影展上?一方面这个主题从好几个方面来说，我觉得是当下的文化，甚至科学领域里边都是在讨论一个最前沿的一个问题，从科学、物理学的角度来说，这个世界的真实存在已经成为问题了，根据最后的爱因斯坦或者是什么的理论，物理学理论已经不能证明这个世界的存在，它必须要完全换一种方式去证明，但是这种方式是一种暂时的、临时的方式，它是一个被悬置起来的问题，我们现在的认识已经到了我们自己知道，我们的认识观，我们的认识方法是不能证明世界的存在的，这是科学的角度，如果是从文化的角度来说，那么鲍德里亚的理论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理论，就是说世界离我们越来越远，由于图像的产生世界正在消失，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一旦产生一个图像，这个图像后边这个世界就消失了，所以这个世界实际上是正在消失的，是不存在的，其实我们实际上是被信息所包围，而且这个信息是被消费社会的逻辑所统治的，我们已经跟真实社会原来跟世界的关系失去了，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符号语言所包围起来的图像，这样包围起来的一个虚拟现实所包围起来的，在这种认识情况下，如果还要说用传统的现实主义理论去说艺术反应现实，这都是好的，已经是牛头不对马嘴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们怎么能够来用一种更加有创造性的，更加有意思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摄影往往是用被证明，就是最可靠的工具证明这个世界是存在的，实际上摄影是非常主观的，摄影就是在制造一个主观的虚拟世界，在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摄影家应该怎么办?鲍德里亚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实际上至少我们可以知道我们过去所说的摄影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传声筒、工具，来反映社会，反映现实，揭露这些东西，这个东西的前提是可疑的，就像我们跟一个事情作战，唐吉柯德冲向魔鬼，要去杀魔鬼，实际上这个魔鬼就是一个风车，而不是一个魔鬼，所以我们要提这个是魔鬼吗?魔鬼存在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所以是我们的认识论里边是有问题的，在整个人类的知识和文化发展到今天，我们要反思自己对世界的一个认识，反思我们如何去反映世界、认识世界，所以我们是对摄影的真实性要提出质疑，在这个上面，我觉得我们的落脚点是能够重新关注语言的问题，而不是过去的所谓把语言作为一种形式，然后形式反映内容，这是一个过于简单化的方式。
色影无忌：请问这次连州摄影节，作为策展人有哪些好展览要为大家推荐的?
鲍栋：首先是鲍德里亚的展览，因为这是鲍德里亚第一次那么多作品到中国来展览，而且是鲍德里亚夫人担当策展人，这肯定是最重要的展览，也是最能体现这次展览主题的一个展览。然后会有刚刚介绍的扎克曼，这都在国际上影响非常大的，他们的作品也应该是第一次在中国出现，甚至有的是第一次展览，扎克曼可能是第一次展览，还有川内伦子，可能也是影响了很多人，她是荒木经惟最推崇的日本的年轻摄影家，她也在中国的摄影圈有很大的影响，肯定会很受关注的，也是值得一看的。国内最重要的就是这一批相互之间有关系的，我们都把他们基本上安排在鞋厂，那个区域会有一个楼，基本上之间都是有一个相互呼应和对比的，有一些穿插的关系，会形成青年摄影家的一个群，这个群应该是中国的媒体最应该关注的，很多人以前都知道他们的网名，大家肯定无意中能经常见到他们的名字，但是不知道是谁，原来就是这个家伙，这一点是很有意思的一种体验。
色影无忌：我想问一下段煜婷，我看咱们连州摄影节的主题、内容越来越走向高深，可能更接近摄影本体语言，看来你们和连州市政府之间的交流与沟通工作做得不错，好像他们接受能力也很强的，没有对内容进行太多干预什么的。
段煜婷：我们做了很多的沟通。也可能是广东人民视野比较广阔，我觉得我非常幸运，从第一届到现在，基本上遇到的阻力都很小，可以放开手脚地去做事。否则就像这个标题，都恐怕会很麻烦，“这个世界存在吗?”这可能是一个泛物质形态化的，但是我们提供了一种疑问的可能。
色影无忌：请问鲍栋你怎么理解策展人的位置?是不是像结网一样把策展理念和摄影师穿在一起?
鲍栋：某一个层面上可以这样理解，它是一种结构性的工作，他把握的是一种关系，你说的这一点可以理解成关系，但是我们说的青年人的群不是群展，应该是个展，是通过空间的安排，呼应等等的东西形成了一个群，每个艺术家都是个展，但它是一个群，我们还是需要每一个艺术家对他有充分的展示，这里很大的空间都是给很年轻的人，而不是那些功成名就的摄影家，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呢?就是为了强调青年之间的整体性，他是作为一个群，作为一个新的现象出现的，而不是孤立的、零碎的，我们强调这种关系性。
